第78章 游戏(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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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楠笑道:“你此刻终于想明白了。钟姐,你不是问我,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最讨厌的宁致远么?其实原因我已经说过了。我又不是上帝,他也没有实际伤害过我,我有什么权利决定他的生死?你死得不冤的。你或许觉得,他们不过是被我胁迫,所以不得不做出选择,但是不得不做出的选择里,也是有真心在的。”

他附在她的耳边:“他们,早就想让你死了。”

钟晓身子一颤,她绝望地望着桌上的每一个人,心里悲愤至极!

随即,她又拿出来作为一个女强人的气势来,怒道:“那你还废话什么?!快动手吧!”

李楠慢条斯理地拿出一个剃刀来,剃掉了她的头发:“人们常常喜欢吃猴脑,所以我想知道,吃人脑是什么味道。”

屋里的味道本就因为杨媚被“烧烤”着难闻至极,此刻林小娇听到这话,最先忍不住干呕了起来。

刘思齐一张脸惨白,却仍撑着精神怒道:“李楠!够了!不要折磨她了!”

李楠依旧是那样温顺又腻人的语调:“怎么是折磨她呢,我可是顺从你们的意愿啊,要说折磨,也是你们折磨啊。而且刘总,你就别操心救她了,你的一个指头,可还记在我的账上呢。”

曲明月在暗处不由发笑,李楠弄出这么多花样来,原因无非只有一个——他不敢亲手杀人。

把杨媚放在凳子上做铁板烧,搞出吃猴脑的花样来,都是一种死亡的延长,他胆子那么小,这样的事情已经是他的极限了,他只是在犹豫,因为他不敢给出那致命一击。

李楠若真的开始做了,她一点也不会怀疑,他会弄得像杨媚这个铁凳子一样狼狈又恶心。人的脑子可比最精密的仪器还要复杂,一个不小心弄坏了控制肌肉的神经,大小便失禁,又是一片狼藉。

但是钟晓已经吓得面目全非了,她的尖叫的声音几乎能刺穿所有人的耳膜:“不,不要这样!你直接杀了我!直接杀了我!李楠,你这个懦夫!你这个混蛋!”

李楠揪住了她的耳朵,野蛮地割开了她的头皮,随即,粘稠暗红的血顺着他的刀蜿蜒而下,流进了他的袖子里,李楠似乎有点呆住了,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。

大家也都呆若木鸡地看着他,屋里再度安静下来。

这时,于天然突然绷不住痛哭了起来,他哀求道:“李楠,你……你别这样好不好,就算要杀,也给她个痛快好不好……大家在一起这么多年了,就当可怜她吧。”

林小娇被感染了,她大哭着附和:“李楠,你就……你就给她个痛快吧,钟姐再讨厌,也不至于受这么大的罪的,我们没人想看她受这样的罪的。”

魏嶒哽咽道:“李楠,你不是要min主吗?我们没人想看她受折磨,李楠,你不是个恶人,你不要这样……”

甚至一向思维与常人有异的江南,也不知道李楠会如此变态,不自禁地流了眼泪。

屋子里的气氛终于在紧绷后松弛了下来,可松弛下来后,每个人都忘却了那生死攸关时心里的算计,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、难以言说的悲伤和痛苦,他们知道这即将逝去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,如果她不死,那么死的便有可能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,从某种程度来说,她是牺牲品,是救了他们命的人。毕竟钟晓和杨媚不一样,她即便为人可恨,但他们终归相对了这么多年,那些在一起的时间不仅仅有龃龉和冲突,也有相视一笑的时候,有彼此安慰的时候,还有一起挑灯奋战的时候,他们不是不共戴天的仇家。

可是他们没有人知道,李楠只是下不去手而已。

李楠垂下了手,他此时表情也有些哀伤,仿佛那离他远去的人性突然回到了他身上,他无助地看向曲明月道:“小月……我……这……怎么办……”

曲明月温柔的声音从黑暗中飘来,像是和煦的风拂平他心中的波澜:“楠哥,算了。”

李楠垂下眼帘,叹了口气。

许久,他突然抬手捂住了钟晓的嘴,说了句:“对不起,”然后一刀割开了她的喉咙。

连被烫的直叫的杨媚都愣住了,游戏至今还没有人死去,大家心里已经生出了侥幸,认为李楠不过是在虚张声势,只是喜欢看他们互相反目揭短。

可是钟晓真的死了,她瞳仁变得像死鱼目一样,血液如一桶被泼出来的油漆,喷涌在了桌子上,顺着桌布绽开成一朵艳丽的大丽菊。

李楠突然悚然地丢下刀子,后退了两步。

他终于还是走出了这一步……

屋里的人惊呆了,只有李光影还在呵呵傻笑,“杀人了,呵呵,杀人了。”

曲明月静静地看着他从恐惧到茫然再到平静,仿佛看到一块粗糙的灰色棉布浸入了墨池,墨水顺着棉布的每一丝纹理,每一束纤维蔓延而入。

黑暗是腻滑的黑色墨水,每个人构成的“材质”不同,受到的侵袭也不同——有的人是完美釉质包裹着的瓷器,常年浸润依然不改本色,如曲明月;有的人一经触碰便被彻底同化,再无转圜的余地,比如李楠。

被黑暗侵袭的他冷静下来后,浑身的气场便改变了,那眼神也冰冷得失去了人性。

他步履匆匆地走了出去。

皮肉烧焦的味道和衣服被烧着的味道愈发浓重,杨媚虽然饱受折磨,但是除了一些烫伤,并没有其他的伤害。此时她心里甚至觉得,只要她坚持住,保不齐就能活下来。

大家无措地打量着彼此狼狈不堪的样子,还是江南忍不住问道:“都结束了么?我……我得赶紧回去了,11点我还有直播……”

这个女人脑子到底是什么清奇的构造!陈立洲没好气地回她道:“你闭嘴!”

这时,李楠端着一盘子斟满的酒杯走了回来。他将十多个酒杯放在桌子上,顺手拿起刀,活动了一下肩颈,然后走到杨媚身后,一刀割开了她的喉咙!

她右侧的王殊才眼睛瞪得圆圆的,看样子似乎窒息了似的,而左边的李光影则视若无睹,只是望着自己面前的桌子傻乐。

他的动作太行云流水,以至于杨媚自己还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死,她的血甚至溅了几滴在那些酒杯里!

但不论每个人的反应是什么,房间里却格外安静,大家似乎是吓傻了,连呼吸都不敢。

墓地般的死寂。

李楠愣了一会儿神,望向了脸色苍白的刘思齐,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惩罚他。

最终,他没有动手,他将刀放在了桌子上,端着酒杯送到一旁的王殊才面前:“喝了吧,没下毒。”

王殊才战战兢兢道:“为什么……要喝……”

“喝了,我们玩儿第二场游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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曲明月眼看着李楠把一个个昏倒的人放在一个手扶拖车上,不知道运往了何处。

她扭过头,发现倒在地上的薄溯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——他的嘴巴被灰色的胶带封着,琉璃色的眼珠却转来转去的,隔着一个偌大的客厅看着她。

曲明月只好报之以苦笑,尤其她身上还穿着这样奇怪又劣质的礼服,看上去像是参演了一出不伦不类的舞台剧。她的目光转而落到了桌上的那柄刀上,李楠没有绑着她的腿,所以站起来走两步倒是够得着。她尝试了一下,很快便用嘴叼住了刀把。她慢慢回到原处,将刀落在膝盖上,用裙子擦干净。

幸而那裙子本来也是黑色,看不出来被沾染了血色。

随即,她留神听着动静,用脚将刀踢给了薄溯源。

薄溯源眼睛一亮,毛毛虫似的拱了过去,翻了个身将刀握在手里,然后又拱了回去。

曲明月莫名觉得这个情景很喜感,竟然笑了一下。她笑过之后便发觉了自己的荒谬,赶紧轻声去唤林小娇的名字,可林小娇似乎睡得很沉,对她的呼唤一点反应也没有。

曲明月心里存着一丝希望,她虽然没反应,但应该还有意识,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。

也是极险,她才停止说话,李楠就回来了,进屋前他还不忘看了一眼薄溯源。幸而曲明月将刀擦得干净,才没有在地板上留下血迹。

李楠并未留意到那消失的刀,只是像个认真的苦力,把剩下的人也放了上去。他走了之后,曲明月又去看薄溯源,对方正在奋力地割着绳子,同时不忘谴责地看她一眼,显然对她之前的幸灾乐祸颇为哀怨。

只不过那绳子极粗大,曲明月估摸着他一时半会儿很难割开。

运完了所有的人,李楠空着手回来了,他坐在曲明月面前的椅子上,仿佛是很累了一般捂着脸,头侧在膝上。静了一会儿,他瓮声瓮气道:“小月,你开心么?”

曲明月柔声反问道:“你开心么?”

李楠抬起头来,露出一张无甚知觉的脸,喃喃道:“我也不知道,我觉得我好像变了……我肯定是希望宁致远死的……是我错了么?是我的不对么?大家没有人选他,为什么呢,哪怕是连名字都没有提。”

“大家或许想着,以后离开了这里,还要靠他吧。”

“可是,他已经要离婚了,孟家不会给他好果子吃……”

“女人的心,海底的针,万一孟春雨反悔了呢?更何况,他们还有共同的孩子,也许以后会复婚也说不定。”

李楠沉默了,半晌道:“我想杀了他。”

曲明月点点头:“我也想。”

“你随时可以杀了他。”李楠望着她,不知为何,明明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,却因为她在这里,仿佛心里就有了一盏灯,给了他无尽的勇气和希望。

她是他唯一的安慰了。

他小声道:“我现在解开你,你不会跑吧。”

曲明月怪道:“我什么要跑掉,我还想看第二场游戏呢。”

李楠于是眉眼间又振奋起来,用剪刀剪开了她手上的塑料绳。曲明月重获自由,活动了一下肩颈:“肩膀都麻了。”她又摸了摸头发,感觉有些松散了,于是取下翡翠簪子重新盘了一下。

“对不起,我本来也不想绑着你,我只是怕你会拿我当个怪物……”

曲明月就算真的觉得他是个怪物,也不能此时说出来,甚至此时李楠解开她,她也不想冒险逃跑。男女之间力量悬殊,哪怕是李楠这样不起眼甚至个头有点矮的男人,她也是敌不过的,既然敌不过,对方暂时也对自己没有恶意,那么她便索性扮演一个乖巧的角色。何况,她尚且还不知道李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。

他这么大动干戈,搞来这么多目击者看他杀人,实在是奇怪得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