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4章 不善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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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寻声没有说话,他说不出要不善妒的话来。

过去的十多年里,他从来被父亲教导着身为男子应该乖巧懂事,为女子分忧解难,尤其善妒这条,是所有男子都不得犯的,若犯了,便极易惹女子厌烦,甚至很可能被休弃。

林寻声从小就打算遵守这些规矩。

当他以为安王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之时,他还曾想过,若他嫁入安王府,必定为安王遴选很多教养得当,家世适合的嫡子为侍,日日给他们立下规矩,叫他们好生侍奉安王,以讨安王欢心。

可不知怎的,当自己得知救了他的并非安王,而是陛下时,从前所有设想都化为灰飞,他忍受不了陛下拥有别人,宠幸别人。

陛下怀里环着别的男子,然后对他温柔耳语,细致体贴,这是光想想,都要叫人发狂的场景。

他如何能应下?

黎挽听不见林寻声回话,故意冷下脸色,伸手将人从自己身上扯开,转身叫贺似初梳洗起身。

贺似初跪在角落,身子小幅度颤抖着,他惧了,惧怕于君后阴冷的目光,如潮湿的蛇在夜间出没,骇人的很。

他恨不得自己能离陛下远一些,也免得被君后这样记恨。

皇上对他不好,可也不会伤害他,君后若记恨上了他,那他就完了。

贺似初自幼不被家人喜爱,又想讨他们欢心,故而心思敏感,跟黎挽相处这些时间,他早摸清了对方的性子。

深知皇上脾气颇好,不会轻易伤他性命,可君后,君后就不一样了。

他光看君后,就有一股冷意从骨头缝里冒出来,哪还敢去梳洗啊。

本强作镇定地起来,只是刚脚掌着地,很快又软倒下去,是被对方一眼瞪的。

贺似初怕这君后,竟比怕她还多!

黎挽一身怒意,转头愤怒的看着林寻声。

林寻声呼吸一窒,早在她扯开自己与贺似初说话时,他就开始害怕了。

现下又被那人怒目而视,林寻声忍不住扑上去抱紧了黎挽,眼泪不经意间滑落,沾湿了黎挽深蓝的锦衣。

不等人开口问,他便主动带着哭腔求饶说道:“不善妒了,以后都不善妒了,只要,只要你别不理我,你看一看我,我以后都不敢善妒了,别这样欺负我……”

林寻声哭着,说到最后更是有些气息奄奄,整个人阴郁暗沉,眼神是形同死人般黯淡无光。

就像是,他做出了能叫他去死的让步。

黎挽惊呆了,不过是道一句他善妒,并非合格的君后而已,他就要这样?

她也没指望这人做一个合格的君后啊!

早在娶他的那日洞房,她便知道,这人并不会是合格的君后。

他不会将自己的妻主放在第一位,他自私自利,只顾自己快活。

林寻声难过的要晕过去了,双眸含泪,垂着头,手上渐渐无力松开。

他已这般做出让步了,黎挽自然不可能与他说自己方才的话并未认真,告诉他可以善妒了。

君后本就应该大度,要有容人的雅量,后宫迟早是要再入人的,他现在想明白了,到时也好接受些。

黎挽想着,却也见林寻声这般失魂落魄的可怜,忍不住生出点怜惜来。

她伸手将林寻声捞进自己怀里,轻轻拍着他的后背,似乎是安抚。

他不符合君后标准她也无所谓,当然能符合是最好的。

“莫要哭了,你既已嫁了朕,那朕便是与你一体的,无论后宫再入多少人,你依旧是最受人敬重的君后。”

黎挽哄他道。

林寻声勉强对她笑了笑,又重新将自己埋入她的怀抱,在她看不见的地方,笑容闪烁着阴暗的嘲讽。

再怎么受人敬重,也挡不住她要寻别人不是吗?

如果可以,他宁愿不要那受人敬重的名声,只要她别找别人,只要她身边只留他一人。

可是到底不能,这种事情,只有女人顺着他,向着他,他才能做到,一旦女人不向着他,那他什么也做不了。

这就是男人的悲哀,一切都只能依附于自己的女人。

贺似初见君后被皇上用身子挡着了,才感觉那股窒息的感受好了一点,被皇上眼神示意后,赶忙从马车里爬出去梳洗。

黎挽又带着安抚了林寻声一阵儿,见他也不说话,就是低头默默难过,眼睛偶尔一眨,便能掉出一串清泪来,心中也是有些无奈。

想与人讲一讲道理:“从前你不是都十分主动为我筛选京中那些公子的吗?,现在怎又不乐意了,还哭成这副模样。”

黎挽擦了擦他脸颊,那原本好看的凤眼,都因哭泣而肿起了。

林寻声听她这么说,瞬间瞪圆一双眼睛,更难过似的:“那都是从前的事了,从前是我做的不对,现在我已经认错了,你何必再拿那些嘲讽我!”

他说的不客气,隐隐带了刺,黎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,对林寻声原本就不多的怜惜,更是变得少之又少:“从前的事便不能提?从前的事便不是你亲口承诺亲手做下的了?”

一大早上,林寻声便来坏她的心情,黎挽十分不悦地打开车帘要下去,林寻声怔愣回神,才惊觉自己又惹她不高兴了,赶忙跟出去一把从后面抱住黎挽。

彼时黎挽正要下马车,被林寻声这一抱,便是多背了个累赘一同下跳下的车。

“你又做什么,方才不是还不高兴吗?”

黎挽怎么说也是女人,女人总不如男人有耐心,她方才只哄了林寻声一会儿,便已经感觉不耐烦了,不想继续哄下去,所以才下了马车。

谁知道上一秒还瞪着眼睛满满怒意的人,又跟了过来。

被这女子有些嫌弃的说了,林寻声撇撇嘴,仍旧抱着她不撒手:“谁说我不高兴了,只要你在我身边,我就没有不高兴的时候。”

他把头深深埋进黎挽脖颈里,又小心的蹭了蹭,形容亲昵。

黎挽见他果真不气了,自己方才那点不悦也跟着烟消云散,于是伸手将人拽到身前,看到他红肿的眼皮,又重新起了怜惜的心思。

揽着他的腰,安抚似地温柔说道:“走吧,带你去梳洗。”

“嗯。”林寻声再不敢造作。

陛下被他作的不再喜爱他,若他再多作一下,指不定陛下直接便不要他了。

外头简陋,黎挽拒了那些准备服侍他们的人,转而揽着林寻声去了不远处的小池子里梳洗。

林寻声一张脸肌肤细腻白嫩,揉在手心舒服的很。

黎挽本只是沾了点水想为他擦擦,然而手碰上去之后,那细腻光滑又白嫩的肌肤却留住了她,轻轻揪一下,黎挽便被这触感舒服到不行,着实好摸。

忍不住黎挽就多摸了两下,偏身下人也不躲,还将自己的脸更往她手里送了些,一蹭一蹭的,眯起眼来神色满足,像只被人揉舒服了的猫儿。

黎挽揉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来。

林寻声脸上不见动作,渐渐回神,一双水一样的眸子凝视黎挽:“妻主不摸吗?”

竟像是真的疑惑。

黎挽咳了两声,略有些尴尬,她抬眼看了看另一边,那群人像是都整理好了,就等他们的样子,便道:“快些收拾吧,我们早日赶到江南,你也好休息一下。”

林寻声乖顺点头,应了:“是。”

两人收拾起来十分快,等回去时,贺似初人已经见不着了,黎挽撩开车帘子,果然看他缩在最里面,怀里还抱了一只小兔儿。

黎挽眼里渐渐凝出笑意,指着那小兔儿问他:“这是怎么弄来的?”

贺似初本就心惊胆战,骤然被皇上这一开腔吓得怀里兔子都啪叽一下掉到毛毯上。

黎挽先是一愣,紧接着便忍不住笑出声来:“你这是做什么,我还能吃了你不成?”

“妻,妻主不会吃了我的。”

贺似初小心的把兔子抱回怀中,然后一板一眼认真与黎挽说。

黎挽这下是真忍不住笑了,这孩子未免也有些太可爱了。

林寻声见妻主笑的开心,心头抑郁,他讨厌妻主因别人而如此高兴。

想着,他便随着妻主,也从那帘子里朝马车探了头,只一眼,便叫里面的贺似初花容失色。

而他自己,则转移注意力似的从背后拥住皇上的腰,细细磨蹭两下,紧贴上去问道:“妻主笑什么呢,可否也说出来叫侍身高兴一下?”

黎挽扯下林寻声的手,将他从后面拉至怀里,揉了揉这人细软的发顶,像是相处多年的妻夫般随意道:“我笑似初胆子小呢,你看,我还没说什么呢,他就吓得兔子都抓不稳,可不是胆子小的不行?”

视线里贺似初已经抱着小兔子缩起来了。

不等林寻声说话,黎挽又开口调笑:“你小心些,莫要伤了小兔。”

贺似初低着头闷闷说:“侍身不会伤了它的。”

林寻声看这两人交流融洽,笑容渐渐凝住,只余一个假笑能被扯出来勉强遮挡一下他的善妒:“这兔儿是何人送过来的?弟弟有了新朋友怎不与哥哥说呢?”

贺似初表情僵住,黎挽也皱了皱眉,林寻声这话说的不对,这队伍里尽是女子,他是想指些什么?说贺似初不守夫道同别的女子有了交情?

可林寻声她不知道,贺似初她还能不知道吗?这是个最胆小的人了,怎可能会做出那等不贞之事?

若说林寻声要重拾旧爱,她倒是比较相信。

贺似初不知为何君后突然又生他气了,故意说出这种话,眼里的茫然无措看的黎挽都有些心疼。

忍不住便拍了拍林寻声的后腰,冷声道:“寻声慎言!”

那话虽严厉,却不是最被人关注的,林寻声心中想的是:

她叫我寻声!?

林寻声愣愣的,只是一个称呼而已,他却觉得有什么蜜意,从心头涌起,直直冲向四肢百骸,甜的他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妻主怀里,被她仔细拥着,被她小心纳着,疼着。

就在他愣神间,黎挽已问出这兔子是庞召送的了。

那丫头昨日多猎了只活的,本想今早吃,可没想到吃食肖郡王早命人安排好了,又正好瞧见了贺似初,便将兔子送与他。

贺似初自认只是一名小侍,万不敢做陛下的主,当下水着一双眸子,十分可怜看向她:“平日里侍身都是一人生活,实在无趣,可以养这只兔子解解闷吗?”

他又不是林寻声这种,素来不听话的,贺似初听话,现在又会做出这种可怜巴巴招人疼的样子,那不过是只兔子而已,黎挽自然也就允了他养。

看着人兴高采烈的模样,她才笑着拍了拍林寻声,然后放开他转而牵了一匹马出来。

林寻声方才沉浸于被叫名字的喜悦,一下子见人走了,就立马跟了上去。

“你跟过来作甚?去同似初一道坐马车吧,记得不要欺负人家。”

众人都已整装待发,黎挽翻身上马,就要把林寻声弄回马车里。

林寻声刚被那一句寻声叫的心都酥了,现下只想同黎挽交缠,如何愿意回马车?

他看了看黎挽身下健硕的马匹,突然言道:“侍身素来最怕这些毛绒活物,弟弟抱着兔子在里头,侍身怕是进不得。”

说着,甚至溢出一些苦笑以增加可信度。

黎挽:“……”

吃的时候怎不见你怕呢。

“你这般说,是想同朕一道骑马?”

“嗯!”

林寻声用力点头,有光透过高大的树叶落在他身上,照着那眉眼,里面俱是纯粹的欢喜。

“可这离江南路途遥远,我怕你一会儿受不住。”

黎挽有些犹豫,这人肌肤有多娇嫩她是知道的。

然而林寻声一见有戏,赶忙说道:“受得住,侍身实在怕那些活物,总觉得它们何时就要跳起来咬侍身,故而不敢留在马车上,妻主就收留了臣侍吧。”

不知是不是他们动作太过磨蹭,另一辆马车离得极近,里面人得了风声,方遂翎利落跳下马车,冲林寻声喊到:“郎君若怕兔子,可坐我们的马车啊,我们马车宽敞,多郎君一人也不挤的。”

林寻声:我谢谢你××××××××!

以下省略一千个贵公子不能说的脏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