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一十四章 坐井观天复少年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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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白茅与那背剑少年拉开距离,笑问道:“少侠如此年轻,就有武道炼气境的实力了,非富即贵,否则如何能够有此不俗的武学成就,想来是位外出游历的豪阀子弟了?少侠身边就没有几个护卫扈从?”

练气士还有野修散仙,但是纯粹武夫里边的每一位武学大宗师,几乎个个有来历,有明确的师承,这是山上的共识。

尤其是那场半洲陆沉的大战落幕后,宝瓶洲南边,几乎所有吃尽苦头的豪阀世族,愈发卯足劲,培养家族刺客和死士,大肆搜寻、拣选那些根骨好的孩子,从年幼起就让担任家族供奉的武学宗师传授拳法,不惜本钱,一日三餐皆吃药膳,每天泡药罐子,打熬筋骨,哪怕拔苗助长,不惜走那寅吃卯粮的路数,也要将其从炼体三境快速提升到炼气境,只求二三十岁就能够独当一面,看这少年,若非那种故意施展障眼法假装成纯粹武夫的练气士,那么对方的年龄和境界就对得上了。

再联系先前这少年的“出口成章”,白茅总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,差不多就是真相了。

反正只要不是反复无常的山泽野修就好,白茅生前当过官,

“少什么侠,才下山历练没几天,尚未做成几件英雄好汉事迹。”

那草鞋少年淡然道:“要么直接喊我名字,要么喊我陈公子。”

白茅心中腹诽不已,这是先前合欢山四小姐称呼张雨脚为张公子,你就嫉妒上了?

一同走去崖畔,地上落满了从散架货郎担的纸钱,和各种折纸屋舍、车驾、美人,而那些金元宝和银锭,与一般白事铺子售卖纸钱不一样的地方,就是被那货郎用朱砂笔写有国号年份。

跟那练气士拣选某些铜钱作为“法宝”的路数不同,挑铜钱,必须需要找那些国力鼎盛、寓意美好的王朝年号,据说如此一来才会阳气重,一颗铜钱经手之人越多,沾染阳气自然就更多。反观这些纸钱的底款,往往是国力衰弱到了极点的年号,故而多是亡-国之君在位时所铸,阴气便重,多是货郎从坟头捡来的“挂纸”,或是有人在坟头烧纸钱时,货郎便用上某种障眼法,看似烧完,却实则被货郎给半路劫道了。

姓陈的背剑少年,跟腰悬官印、兵符的白府主,各捡各的,井水不犯河水。

白茅故意挑选了那些折纸精巧的车马阁楼、丫鬟婢女,约莫百来颗雪花钱总是有的。

见那背剑少年蹲在地上,从袖中掏出火折子,将那一大堆才刚刚得手的纸钱竟然全部烧毁了。

白府主一头雾水,忍不住问道:“小兄弟,这是作甚?”

这些纸钱,碰到识货的市井有钱人家,可是能卖不少真金白银的,折算起来,怎么都能卖出几十颗雪花钱。

少年说道:“老话说财如流水流水财,都是过手即得又无的东西,只说这些纸钱,本来就是烧给死人的,当年到了阴间,就已经缺斤短两,如今烧掉,下边就等于多出一笔本该属于他们的钱财。”

白府主怔怔无言,沉默许久才蹦出一句,“你倒是心善。”

少年纠正道:“我这叫艺高人胆大,不怕走夜路,这点横财钱算什么,毛毛雨。”

他站起身,问道:“一起下山?”

白茅点点头。

总觉得这个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蹦出的愣头青,傻归傻,运道是真不错,这都能逃过一劫。

少年突然说道:“我好像还欠你两颗雪花钱。”

白茅抖了抖袖子,笑道:“都算在这里边了。”

结果少年瞥了眼白府主的那条蹀躞,说了句,“生前只当过芝麻官,没当过大官吧。”

白茅笑容苦涩,倒是没反驳什么。

他们一起走向那轿椅,还有四个始终杵在原地的挑夫。

少年笑呵呵道:“都说货比货得扔,人比人得死,以前没觉得如何,今儿算是明白这些老话的精妙了,看看天曹郡的张剑仙,再看看那位山神老爷的八抬大轿,最后瞧瞧你,我都要替你觉得心酸,人家出门都是腰缠万贯,镶金戴玉的,白老哥你倒好,腰有十文必振衣作响,还府主呢,你咋个不把府门设在合欢山的山脚当山门?”

白茅尴尬一笑,伸手掐诀,念念有词,将那轿椅和挑夫都变成了几张折纸,再伸手一抓,白纸飘晃入袖中。

这套出门行头,还是早年与那货郎花钱买来的,花了白府主好几颗雪花钱。

至于这无知莽撞少年,说话是难听了点,人倒是好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