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三章 是友是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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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志常没有看信,目光迎上了郭嵩阳。嵩阳铁剑天下无敌,三十年间未逢敌手,此刻这个年轻道士会是他第一个敌手么。

郭嵩阳的人是一把剑,他的眼睛也是一把剑,他的目光就是一道剑气,可以斩断任何一切。李志常的目光触及了郭嵩阳的目光。在这无形的瞬间,两人的目光毫不相让。空气似乎都被他们的目光激起波荡。

李志常坐在那,空空蒙蒙,似乎在又似乎不存在,是活人却又没有任何生气。似静非静、似动非动,无可琢磨。

郭嵩阳站在那,就是一座山,一面倚天绝壁。威压之下,没有人敢和他抗衡。

那些刚死里逃生的江湖人都噤若寒蝉,生怕发出一丝声响。郭嵩阳威震江湖数十载,几乎难遇敌手;李志常是近十年来江湖中崛起最快也是最厉害的年轻高手。

这二者相遇势必会引发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。在场江湖中人都庆幸能有幸见证这一刻。

郭嵩阳向前踏了一步,李志常没有。他离李志常的距离已经不足两丈,在这个距离任何剑法有成的剑客都可以出手,但在旁人看来他们之间的距离非但没有因为这一步而近,反而更远了。这种空间上的落差让人几乎喷血。郭嵩阳明明一伸手就可以刺出快捷无比的一剑,担保没有任何人在这个距离能躲开他的剑,不过周围人看来他如果非要刺出这一剑,也绝对刺不到李志常身上。郭嵩阳果然没有出剑,因为他这一剑确实也没有必胜的把握。他走遍天下从没遇到过对手,但是他知道也许今天他遇到了个真正的对手!

每个练武的人,武功练到巅峰时,都会觉得很寂寞,因为到了那时,他就很难再找到一个真正的对手。

所以有人不惜“求败”,因为他觉得只要能遇着一个真正的对手,纵然败了,也是愉快的。

昔日东瀛白衣人在东海之滨发出来长叹——‘谁能赐我一败’,千古之下,犹有寂寞。此刻郭嵩阳遇到李志常就如同白衣人遇到紫衣侯一样,是充满喜悦的。

茫茫天地,无尽乾坤,此刻郭嵩阳的眼中只容得下一个李志常。

李志常开口了,说道:“你我决战,任何时候都行,唯独今天不行,因为你的剑我已经瞧见了,而我的剑你还没瞧过。”李志常更没有说郭嵩阳的剑已经出过,已经杀了人,他的杀气已经用掉一些,这不是他最好的状态。

郭嵩阳道:“就今天,今天最好。”郭嵩阳毫不相让。他的人就是他的剑,出没出过,别人见没见过,都不会有丝毫更改。

李志常道:“你这样让我,我心中有垢,心中有垢,我的剑势必然会缓,这不是我占便宜,而是你占便宜。”

郭嵩阳的剑已出,本来不会再收回,但是这一次,他收回了。说道:“好,你要等多久。”

李志常道:“就明晚,明晚月出潼关,你我相见。”

郭嵩阳道:“好。”他只说了一个字,就这一个字。他已经转身离去,在这一天一夜里,他不会再见任何人,也不会再出现,更不会让任何人找到他,明夜月初之时,没有任何人能阻止这一战。当郭嵩阳再出现时就是他最完满的状态,剑上无尘、心中无垢!

月出潼关,谁死谁生?千百年后,谁能不死!

这一战绝不会在昔年那些名剑客决战的风、流之下。

李志常用自己心中有垢来劝郭嵩阳罢手,而郭嵩阳居然同意了。这种敌人间的情谊是世界上任何人都难以理解的。

孙老头赞叹道:“郭嵩阳不愧是郭嵩阳,李志常也不愧是李志常。这种敌人间的肝胆相照,比朋友间的义薄云天更令人可歌可泣。”

李志常放声道:“不知天机老人还是天机老人么。”

他豁然站起身来,不太高,但也不矮,穿的道袍白如流云,静静瞧着孙老头。他的人已经站了起来,他的剑还在鞘里。正因为他的剑还没出鞘,所以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出鞘。谁也不知道它会用什么方式出鞘。

孙老头把烟头向桌子磕了一磕,抖出了里面的烟灰,孙老头道:“我自然还是天机老人。”他就这样大大方方的承认了。谁也想不到名传天下的天机老人会出现在这。那些江湖中人很难想象这个其貌不扬,略带猥琐的老头就是天机老人。

李志常道:“请示出天机棒。”

天机老人道:“棒已出。”

李志常道:“在何处?”

天机老人道:“无处不在。”

无处不在,岂不是说无所不至。到它该出现的时候它一定会出现,这样的武器谁有能挡得住。

李志常看了他一眼,说道:“哦,知道了。”

他走出茶摊,背后空门留给了天机老人,天机老人没有出手,天机棒也没有出现。他为什么不出手,李志常又为什么要走。这之间的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,只有当事人才清楚。

天机老人已经十多年没有动过手,他的武功越来越高,但他的自信越来越少。就在刚才李志常浑身都是致命的破绽,他反而没有任何勇气去尝试。别人都道他是不愿意背后袭击,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,他不敢出手,显然李志常把他看透了,但是他还没有看透李志常。

李志常人在那里,剑在那里,人和剑也不是个整体,但他就是把握不住李志常的气机。或许对方是在唱空城计,但他不能赌。

有的人可以死,但绝不能输。天机老人是不能输的人,孙老头是不能死在现在的人,因为他死了孙小红怎么办。就是仙佛有了牵挂也会坠入无间,何况他还不是仙佛。

孙小红道:“爷爷你怎么不给这人一个教训。二叔还在满世界找他要回怜花宝鉴。”

孙老头的手摸着孙小红头道:“你二叔的事你什么时候这么上心了,他自己发出的誓言,就应该自己承担且让她去,明晚你就在我身边,哪都不许去。”他的人已经苍老,但他的手依然血肉饱满,不像是个老人的手。有这一双手无论用任何兵器都很厉害,但是它的主人已经失去了出手的信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