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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黎楚蔓走后没多久,白助理带着一份文件匆匆赶过来。

“老板,这是关于黎小姐弟弟的手术资料,第二次手术目前安排在下周。”

孟其琛接过助理递来的资料,上面清清楚楚记录了黎俊的病史,以及他两个月前的开胸手术,如果有条件合适的肺源,下周黎俊还会进行第二次手术,手术费用78万。

孟其琛一直都知道黎楚蔓缺钱,除了平时在学校上课,其他时间都用来兼职赚钱,那次被人骗去酒店,也是为了一份签约合同。

这笔手术费用在孟其琛眼里根本不算什么,但对于黎家来说却非常困难。

最近这段时间,黎爸爸一直四处找人借钱,听说只借到20万,剩下的58万,正在申请银行贷款。

孟其琛垂眸看着这笔数字,冷峻的眉眼间情绪淡然,“这笔钱有没有批?”

白助理:“黎韫清把他们住的那栋房子拿出来作抵押,现在还在流程审核中。”

如果审批通过,这笔手术费也就有着落了。

孟其琛有些诧异,他现在才知道,为了黎俊的病,这父女俩,一个半工半读,一个还打算卖房子,而黎俊手术成功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五十,一旦新换上的肺出现排异反应,他注定活不了。

这件事,黎楚蔓从未跟付启明提过,也未曾向他求助。

孟其琛抿唇,目光顿了顿,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结果,但这姑娘太倔强了,让人心疼。

“你再去联系几个靠谱的专家,尽快帮黎俊找到合适的肺源。”

白助理点头应下,而后迟疑道:“老板,关于黎先生的这笔抵押贷款,银行那边还要不要批?”

面前的男人靠着椅背,五官俊逸,漆黑幽深的眼底辨不出情绪。

静了半晌,孟其琛才缓声开口:“不用批,如果她来问,你就告诉她。”

“想要这笔手术费用,就来找我。”

孟其琛云淡风轻的一句话,白助理便明白了老板的意思。

这是救命钱,肺源不等人,没有这笔贷款,黎俊就不可能做手术。

黎楚蔓绝对不会抛下自己的弟弟不管。

孟其琛其实也在赌。

他不知道那姑娘有多倔,但她一定会为了家人,跟他妥协-

高婷婷绑架黎楚蔓的事情,没过多久就在圈子里传开,众人除了惊讶高婷婷的疯狂,更对孟其琛英雄救美的事津津乐道。

后来有人听说,高婷婷在那之后消失了一天一夜,别人发现她的时候,高婷婷烂醉如泥,和一个陌生男人衣不蔽体地睡在酒店的包厢内,还是付太太带着人找到她的,据说付太太当时看到自己的准儿媳跟别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,差点气晕过去。

明眼人都知道,这是有人要搞高婷婷,但至于报复她的人是谁,大家心知肚明。

付启明作为黎楚蔓的男朋友却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。

那段时间他在国外出差,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直接飞回国。

飞机刚一落地,付启明发了疯似的去学校找黎楚蔓,但黎楚蔓一直躲着他,不肯见他。

于是付启明就一直在女生宿舍楼下等,从早上等到晚上。

那天黎楚蔓刚从奶茶店做完兼职回来,走到宿舍楼下,便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。

是付启明,她的男朋友。

也不知为何,两人明明是情侣,相处却一点也不像普通情侣,因为中间一直存在一个高婷婷。

若不是相信他,黎楚蔓都快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第三者。

付启明今天等不到黎楚蔓,无论如何也不会走的,他抬眸一瞬,看到不远处那个心心念念的女孩,眼底划过抹喜色,径直朝她快步走过去。

“我还以为,你不愿意见我了。”

付启明调整着呼吸,不安地看着她,语气显得小心翼翼。

黎楚蔓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,心底泛出一股无法言说的酸涩,她抿唇,轻声问道:“你最近不是在国外出差吗,怎么回来了?”

付启明抿唇,心里的愧疚感遍布全身,“我听说了这事就立刻赶回来了。”

他顿了顿,语气诚恳:“蔓蔓对不起,我不知道高婷婷会对你做出这种事情。”

付启明现在毁得肠子都青了,如果他再果断一点,彻底断了高婷婷的念想,也不至于害得蔓蔓被她绑架,要不是大哥及时赶到,付启明都不敢预料这件事的后果。

对于孟其琛的“英雄救美”,付启明心中存疑,但此时他只希望黎楚蔓能原谅他。

“蔓蔓,请你相信我,高婷婷的事我会处理好的,我一定让她跟你当面道歉。”

他的目光认真得过分,黎楚蔓忽然觉得心底一凉,那种无力和挫败感又一次出现,让她十分疲惫。

高婷婷是怎样的人,付启明应该比她更清楚,像高婷婷那样嚣张跋扈,心高气傲的人,又怎会心甘情愿向她道歉?

黎楚蔓沉默许久,才轻声开口:“付启明,高婷婷是你的未婚妻,你们既然没有解除婚约,你为什么还要向我告白?”

“你如果真的喜欢我,为什么还要纵容她横亘在我们中间?”

她一直都很相信他,看到他的努力,看到他的深情,也愿意接受这段感情,但她绝对容忍不了,这段感情里,付启明还有一个未婚妻的存在。

从始至终,她跟付启明的感情,一直不被他的家人承认甚至还被威胁。

时间一长,就连黎楚蔓都开始怀疑,她当初的决定是不是错误的。

感觉到女孩愈发疏离冷淡的态度,付启明心底一阵慌乱。

“蔓蔓,你再给我个机会,我会处理好高婷婷的事情,你再信我一次。”

这段时间付启明一直在忙公司的事,他迫切地想要强大起来,远离付家的掌控,这样他就有能力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孩,但他想得太过简单。

他要抗衡的不止是自己的父母,还有整个高家,家族联姻是老一辈定下来的规矩,这一点付启明也在想尽办法解决。

付启明低头,看着面前的女孩慢慢红了眼眶,语气近乎卑微:“求你,不要对我失望。”

黎楚蔓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,满腔酸楚。

沉默许久,她默默上前抱住他,什么话也没说-

没过多久就是黎俊的第二次手术,这一次医生提前通知黎俊住院,听说院里来了几位这方面的专家,因此手术的风险也会大大降低。

所有的一切准备就绪,但高昂的手术费用却像一座沉重的大山,压在了黎爸爸的身上。

银行的贷款迟迟没有审批,他没办法,只好联系中介,将房子紧急出售,但因为时间紧迫,几十年的老房子根本没有市场,所以来问价的人非常少。

那天黎楚蔓跟黎爸爸一块去了银行,见到总负责人以后,才知道贷款的审批环节出了些问题,负责人又给黎楚蔓一个号码,言下之意就是,要想贷款审批通过,她可以找这个人。

从银行出来,黎楚蔓直接把电话拨过去,没想到对方竟然是白助理,孟其琛的下属。

早就等候这个电话多时,白助理毕恭毕敬地开口:“黎小姐您好,我是白振峰。”

听到白助理声音的第一时间,黎楚蔓差点怀疑自己打错了电话,她又仔细确认了一遍号码,并没有打错。

黎楚蔓眉心微蹙,心底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,“怎么是你?”

白助理:“黎小姐,我知道您最近为黎俊的手术费用东奔西跑,听说还差58万。”

黎楚蔓慢慢攥紧手机,低低问道:“你怎么知道?”

黎俊做手术的事,除了黎爸爸,她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,白助理又是怎么知道的?而且还知道她具体缺多少钱。

白助理也没故意跟她绕弯子,直言道:“黎小姐,如果您想拿到这笔资金,我建议您还是见孟总一面。”

黎楚蔓眉心紧锁:“为什么要见他?”

白助理:“您能不能拿到这笔贷款,必须经过孟总同意才行。”

闻言,黎楚蔓的心跟着一沉,忽然遍体生寒,犹如地狱而来的寒意慢慢渗透四肢百骸,如同细生长的藤蔓,慢慢将她包裹。

她整个人僵在原地,愣愣开口:“凭什么?”

黎楚蔓语气冷冷沉沉的质问,白助理一时无言,小声道:“黎小姐,我只是替孟总传话。”

“为了黎俊的手术不被耽误,您最好还是亲自问问孟总。”

不等黎楚蔓回答,白助理直接挂了电话。

看着已经黑掉的屏幕,黎楚蔓握着手机的手已经僵硬,心脏像是被重锤痛击了一下。

她的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,孟其琛扣下了黎俊的救命钱-

接下来的两天,黎楚蔓都和黎爸爸在医院照顾黎俊。

小少年自从第一次手术之后,就暴瘦了十斤,上次手术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,这一次又要在同一个位置动刀,黎楚蔓一想到就觉得心疼。

下午,黎爸爸去医生办公室询问情况,多半还是因为手术费用,病房里只剩黎楚蔓和黎俊姐弟俩。

黎俊放下手里的漫画,歪着脑袋看向黎楚蔓,总觉得他姐姐这两天怪怪的,不怎么说话,情绪不太对劲。

“姐,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啊?”

黎楚蔓正在给他削苹果,听到弟弟的声音,她反应慢半拍的抬头,脸上的情绪极淡,“我能有什么心事?”

黎俊抿唇,忍不住笑:“姐,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手术的事,今天那两个专家不是说了嘛,手术成功率很高,到时候我肯定恢复得很好。”

病床上的少年跟个没事人似的,同她嬉皮笑脸。

知道这家伙是想安慰她,黎楚蔓将手中削好皮的苹果递给他,唇角弯起一抹浅浅的笑痕:“我才没有担心呢。”

“等你病好了,之前那些落下的作业,必须通通补起来。”

一提到补作业,那可是落了半学期的,黎俊顿时安静如鸡,继续捧着漫画书不说话了。

下午的病房静谧又安宁,窗外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,还有黎俊翻书的声音。

落日的余辉透过窗户,落在病床,落在地面,添了几分暖意。

还有三天黎俊就要做手术,那笔钱迟迟没有批下来,黎爸爸急得焦头烂额,这几天白发比以前更多了。

黎楚蔓看了眼时间,没等黎爸爸回来,她拿着书包站起来,“黎俊,你跟爸爸说一声,我先回学校了。”

黎俊点点头,“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啊,要是学校事情多,这几天你就别过来了。”

A大离人民医院很远,就算搭乘地铁来回都要两个多小时,看到姐姐来回奔波,黎俊也心疼。

黎楚蔓轻笑:“你呀,还是别担心我了,这几天要多休息,到时候做手术,别又嚷嚷着疼。”

黎俊脸一红:“我好歹也是男子汉吧,这点疼算什么!”

没再跟他贫嘴,黎楚蔓转身离开,带上病房的门,眼眶又酸又胀-

从医院出来,黎楚蔓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,短暂的犹豫之后她发了条短信过去。

对方几乎秒回,黎楚蔓看到孟其琛的回复,于是坐着公交车直接去了孟氏集团。

半个小时的车程并不算太远,这会真是工作党的下班时间。

黎楚蔓下车,神志恍惚地逆着人潮向那栋摩天大厦走,脑子里不断回想起起白助理的话。

要想拿到这笔贷款,就必须找孟其琛。

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,却关乎黎俊的性命。

斜阳缓缓下沉,温暖惬意的余光落在身上,可黎楚蔓还是觉得浑身都是寒意。

这是黎楚蔓第一次来孟其琛的公司,周围经过的人不论男女,大都穿着一丝不苟的职业套装,只有她穿着休闲装和帆布鞋,看起来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。

黎楚蔓刚进去,便被前台的秘书拦下,当她说要见孟其琛时,秘书的神情明显有些诧异,目光不加掩饰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。

面前的女孩看上去年纪很小,穿着扮相一点也不像孟氏的员工,更别说是客户了。

秘书脸上挂着一抹职业性微笑:“小姐,现在是下班时间,孟总这个时间点不会客。”

“就算要见,您必须有预约才行。”

黎楚蔓愣在原地,忽然有种无力感,明明是他让她过来的,现在却被秘书拦下。

一楼大厅,来来往往的白领看到黎楚蔓都会好奇扫一眼。

黎楚蔓没辙,只好给孟其琛打电话。

孟其琛估摸她也该到了,电梯门一打开,他一眼便看到大厅里站着的黎楚蔓。

女孩站在前台,背影清灵纤瘦,背着白色的帆布书包,一身学生气,此时正看着手机。

孟其琛的目光蓦地一软,长腿迈开直接朝她走过去,手机忽然在这时振动,他垂眸看了眼,是黎楚蔓打来的。

尽管只有几步之遥,孟其琛依然按下了接听键。

电话接通的一瞬,黎楚蔓愣了一下,眉心微蹙,这一刻,她极其厌恶听到孟其琛的声音。

她没有说话,反倒是对方先开了口。

“我看见你了,在那别动。”

听到这句,黎楚蔓下意识看向四周,一转身便看到拿着手机向她走来的孟其琛。

黎楚蔓抿唇,直接挂断电话,将手机收起来。

“来多久了?怎么才给我打电话?”

孟其琛走过去,自然而然向她伸出手去,想牵她,却被黎楚蔓躲开。

女孩看到他的动作,几乎是条件反射般,将手背在了身后。

孟其琛的手落了空,不甚在意地勾唇笑了笑,“那就跟着我,别走丢就行。”

黎楚蔓低着头,从始至终没看他一眼,只跟在他身后,警惕又戒备地保持一段距离,最后一块进了电梯。

前台秘书目睹刚才的一幕,心里顿时掀起惊涛骇浪。

原来那个女学生真的是大boss的客人,而且大boss还亲自下来接人!

更匪夷所思的事,刚才大boss要去牵她,还被拒绝了,画面太清晰,她绝对没看错!

进了电梯,只剩下他们两个人,黎楚蔓攥紧了拳头,率先打破沉默开口:“为什么扣下那笔贷款?”

孟其琛顿了顿,低声道:“想见见你。”

黎楚蔓浑身都在颤抖,一路上她都在努力克制情绪,现在终于爆发,她红了眼眶,挥着拳头尽数打在他身上,气得声音都在抖:“你凭什么扣下我弟弟的救命钱?!”

孟其琛不避不躲,任由她的拳头落在身上,由她泄愤。

“孟其琛你凭什么!凭什么!”

她的声音已然带了哭腔,满是不甘和愤怒。

不断跳动的数字终于停下,孟其琛抿唇,将面前的人直接揽进怀里。

被他触碰,黎楚蔓像疯了一样挣扎:“你放开我!你这个人渣!”

“你无耻!你神经病!”

黎楚蔓用尽自己听过的骂人的话,满腔的恨意不断往外涌出。

下一秒,电梯门打开,总裁办的三个秘书小姐姐一快下班,正在等电梯,看到眼前这一幕,眼睛瞬间睁大。

电梯里,他们的大boss怀里居然抱着一个女孩,两人似乎在闹矛盾。

女孩看着很面生,此时红着脸,而大boss脸上还有几道醒目的抓痕。

孟其琛的目光冷飕飕地扫过去,三个秘书纷纷低下头,没敢再看。

黎楚蔓心有不甘,却还是停下来,从他怀里挣脱,离他远远的。

到了办公室,孟其琛才看到自己脸上的抓痕,红红的三道,刚才就觉得疼,看得出这姑娘下了狠手。

黎楚蔓看着他的背影,强迫自己冷静,而后慢慢开口:“那笔贷款是我弟弟的救命钱,请孟先生高抬贵手,放过我们。”

黎楚蔓知道自己没权没势,跟孟其琛相比,他能做出的事,或许比这更恶劣,但她毫无办法。

面前的女孩将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,语气近乎恳求,孟其琛垂眸凝视着她,静了半晌,才淡声开口:“我知道你急需那笔钱。”

他当然知道,他什么都知道,一清二楚。

黎楚蔓的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在手中,一寸寸收紧,就快要捏碎。

她深吸一口气,鼻腔一阵酸涩:“你究竟想怎样,你说啊,为什么拿我弟弟的命当筹码,你说啊!”

黎楚蔓竭力克制着情绪,可生死命数被人攥在手里,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绝望。

她嘴唇紧抿成一条线,胸口剧烈地起伏着,通红的眼眶里水光潋滟,尖锐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。

“为什么要拿我弟弟做威胁,你到底凭什么”

黎楚蔓已经说不下去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就快哭出声来。

看着她流泪,孟其琛有一瞬间的慌神,心里针扎一般难受,他唇角收紧,试图想拭去她脸上的泪痕。

黎楚蔓退后几步,躲着他,好半晌才将眼里的泪意压回去。

孟其琛慢慢收回手,倚着身后的书架,唇角自嘲般扯出一抹弧度。

没想到他也会有今天。

为了得到一个人,可以不择手段,不惜一切代价。

从他决定用这种方式得到她的时候,一切就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。

恨也好,怨也罢,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就足够了。

孟其琛安静地注视着她,目光滑过她苍白无血色的面庞,喉间溢出的声音低沉且缓慢:“想要这笔钱很简单。”

他说:“跟付启明分手。”

闻言,黎楚蔓心中一凛,眼里还有泪光,神情满是讽刺和鄙夷:“你早就想这么做了,对吗?”

她定定地看着他,眼底的恨意如火,似要将他烧出个洞。

孟其琛垂眸,修长漆黑的眼睫微敛,铺下一道淡淡的阴影。

他一句话也没说,算是默认。

从一开始,他就胜券在握,像潜伏在暗处的猎人,一步步等待猎物入网。

黎楚蔓努力深呼吸,竭力克制着情绪,没有让自己冲过去,像个疯子一样对他动手。

她扯着唇角冷笑,眼底恨意凛然,温热晶莹的泪水却慢慢滑落。

“孟其琛,你无耻。”

孟其琛敛眉,微微俯身靠近她,宽大的手掌精准地扣住她的手腕,将人一下拽进怀里。

他低下头,灼灼的气息逼近,薄唇覆上她的脸颊,轻轻吻掉那道咸湿的泪痕,低声附和:“我知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