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糖果屋历险记 · 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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甄爱红着脸把自己捂进被子,羞得翻滚几圈。又一愣,刚才她洗澡时,他在外边,该不会也在想她……甄爱埋进枕头,浑身发烫地趴着,忍不住踢一下床板,羞死算了!

被子里只听得见自己打雷般的心跳声。

空气空气,没有空气,她要晕眩了,赶紧钻出来猛地呼吸。

浴室门打开,甄爱慌忙闭上眼睛装睡。

地毯上几乎没有脚步声。

很快,他关灯了。

甄爱有些懊恼,他都不来床边看看她么?

正失望时,床的另一半蓦地一沉,甄爱心一弹,下一秒,他扑面而来搂住了她,带着浴室里清新的皂香。

甄爱唬了一跳:“你干嘛跑来床上?”

“怕打雷。”

他贴着她发烫的脸颊,语气竟透着罕见的慵懒,仿佛这一刻没了诡异的城堡和案子,他难得地放松。

甄爱一听他的语气,心就甜甜地软了。

她动了动,迎着他的面抱住他的腰,却意外地触碰到他滚烫又紧实的肌肤,貌似指尖还挨着他臀部微妙的弧线。

甄爱的心砰砰砰,小心翼翼收回手,咽了咽口水:“S.A.,你为什么没穿衣服?”

“屋里黑,”他振振有词,“就没来得及穿。”

甄爱在黑暗中眨巴眨巴眼睛,对手指:“明明是你关的灯。”

“嗯。”他一点儿不羞愧,安之若素,“我只想安安静静抱着你睡觉,所以,不要讲话,乖乖睡觉好吗?”

“噢!”她软软地应一声,闭上眼睛。

过了几秒钟的安静……

“但是,”她在他怀里拱了拱,欲言又止,“外面早就没打雷了。”

身旁的男人默了默:“我知道。”

她仰起脑袋,望他:“S.A.,你突然间逻辑好混乱。”

他完全不在乎:“混乱就混乱吧。我现在想睡觉,还管逻辑做什么?”

“噢。”她再度软软地应一声,闭上眼睛。

又过了几秒钟的安静……

“Ai……”

“嗯?”

“你不是喜欢裸睡吗?”

“……”

“嗷!”

得寸进尺的人,欠揍!

风雨飘摇的夜,古堡里一片静谧。

卧室内温暖而安静,偶尔有紫白色的闪电从厚厚的窗帘漏下来。甄爱躺在言溯熨烫的怀抱里,内心安宁。

她其实怕冷,以为暴风雨的夜,独自睡在清冷孤僻的古堡里,会瑟瑟蜷成一团。可此刻他在她枕边,呼吸浅浅,平稳而宁淡,透着男人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柔弱,他的手臂搭在她腰间,怀抱安全又熨帖,充满了她喜欢的味道,暖进她的四肢百骸,暖得她浑身发烫,想骄傲又得瑟地把手伸到被子外边去凉快;又想整个人缩到他的心里,暖暖地做个窝,再不出来。

她忍不住,轻轻地弯弯唇角。

“睡不着吗?”

他的唇原就贴着她的耳朵,甫一开口,嗓音朦胧又低沉,从甄爱耳朵吹到心尖,她忍不住浑身颤了颤。

黑暗中,她动了动身子,抬手摸上他轮廓分明的脸,手感干净而清爽。

她拇指还大胆地轻轻蹭蹭他的嘴唇,小声嘀咕,像偷偷讲小话的孩子:“S.A.,你身体好热乎,像靠着大暖炉。”

“是吗?”他薄而柔的唇一张一翕,在她指尖摩挲,“如果我是暖炉,你为什么不抱我?”

甄爱悄悄地脸红,扭过去拿背对他:“谁叫你不穿衣服的?”

“裸睡有益身心健康。”他轻而易举把她翻转过来,认真又诚恳,“我以为在这个问题上,我们早已达成共识。”

谁要和你一起裸睡!甄爱瘪嘴:“是你一厢情愿。”

他沉默地笑了,环她更紧,黑暗中,带了笑意:“哦。”

半晌,又收敛,重复之前的问题:“睡不着吗?”

甄爱认真地想。

几秒过去了。这次言溯没嫌弃她反应慢,自己接话:“那就是睡不着了。”末了,带着极淡的懊恼,“我以为抱着你,会让你觉得安稳。”

甄爱的心像被什么撞了一下,很暖。

下一秒,枕边的人不甘心:“科学研究表示,睡眠不好的女人如果睡在一个安逸又温暖的怀抱里,感到舒适安全,她的睡眠质量就会得到极大的提高。”

甄爱哑口,糟了,该不会挫伤他的自尊心了吧?

果然,她还来不及说话,他稍稍遗憾地说:“试验证明,我的怀抱对你没有任何安抚的作用。我是一个失责的男朋友。当然,只是在这一方面。其他方面,我自认称职。”

这番话把甄爱的心情说得跟坐过山车一样,起起伏伏。

她一把搂住他的脖子,软软地说:“因为你,我感到很温暖很安全!只不过在想哥哥的密码,所以睡不着。”

怀中的男人僵了一下,尴尬而自省道:“我居然又忘了全面分析。”

“分析那么全面干什么?反正你今天没有逻辑。”她挨着他的脸颊,轻声嘟哝,唇角的笑容却越来越大。

刚才他的一番科学论证,于她来说,就是好听的情话。

黑暗让普通的对话染上了缠绵而亲昵的色彩,让彼此的触感也愈发明晰而清澈。

她的身子柔柔地盈在他怀里,他整颗心都软了下来。一贯克己有度,此刻却无比依恋她身体的馨香。他真喜欢这一晚的亲昵。

但他终究是知分寸的,且此时此刻,他更关心困扰她睡眠的问题:“既然睡不着,去探秘吧。”

Thesunhasset,andthelonggrassnow

Wavesdreamilyintheeveningwind;

Andthewildbirdhasflownfromthatoldgraystone

Insomewarmnookacouchtofind.

Inallthelonelylandscaperound

Iseenolightandhearnosound,

Exceptthewindthatfaraway

Comesighingo’erthehealthysea.

太阳落下去了,如今,长长的草

在晚风中凄凉地摇摆;

野鸟从古老的灰石边飞开,

到温暖的角落去寻觅一个安身所在。

这四周景色寂寞

我看不见,也听不见,

只有远方来的风

叹息着吹过这片荒原。

甄爱和言溯跟着哥哥留下的诗去城堡探秘。

古堡是砖石结构,夜晚走在弯弯曲曲的石廊,难免有种厚重的清冷。外面的暴风雨仿佛总从看不见的缝隙里吹来阴风,走廊上的灯光摇摇晃晃。甄爱时不时回头看,灯光朦胧中,无数间房间紧闭着门,像一排排眼睛。

一般人在这里行走,估计得吓得魂飞魄散。

言溯见她连连回头,轻笑:“害怕?”

“嗯?”她仰头看他,愣了愣,又摇头,“一点都不怕。”她向来神经粗。

他从她平常的声音和肢体语言判断出,她真的不怕。他望向前边无止境的路,意味深长道:“你不怕,我倒是挺怕的。”

“怕什么?”

他只是笑笑,不解释。他怕那个藏在白布下的甄爱的蜡像有什么特别的意义。

“不害怕为什么总是往后看?”

“记路线。”

“你放心,有我在,不会迷路的。”

甄爱忽就想起那次走错路睡到他床上,他对人脑记忆路线的那番歪论,问:“这么说,刚才走过的路都在你脑袋里绘成图像了?”

他嗯一声。

“那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走过的路,像海螺的壳?”

言溯一愣,的确像海螺壳上的花纹。一条连续的线,一圈一圈环绕,无限接近中(终)点。每圈线之间又有无数的细纹交叉,错综复杂。

“是挺像的。”他微笑,“很美。”

甄爱点点头:“嗯,很美。”

这样的夜晚,和他独处,很美。

“太阳落下,长长的草,古老的灰石,去温暖的地方……”言溯喃喃自语,方形的城堡里,哪一栋楼可以看到落日凄草、岛上岩石,且比较冷清?

如果把这座正方形城堡放在地图上,它倾斜45度,尖端朝正上方。正门和主堡在右下角东南方向,面对悬崖,看不到岩石。

能够看到落日凄草和岛上岩石的,是西南方向。最清冷的……

“是最西角。”两人异口同声,相对就笑了。

“最西边是7号附堡,我们去那儿吧。”他继续往前,目光无意扫过墙壁上的烛台。这才意识到,那图案见过好多次了。繁复的圆形花纹,画着荆棘和紫露草,中央有两个较大的L和C形字母,以及一行小字。

是家族的族徽。

言溯细细看过,收回目光,随意道:“原来是Lancelot兰斯洛特。”

甄爱蓦然一顿,言溯察觉到了:“怎么了?”

她不想隐瞒,实话实说:“亚瑟王的故事里,最英勇的骑士兰斯洛特拐走了王后桂尼薇儿。这也是亚瑟王国走向覆灭的起点。我小时候总听这个故事,而组织里一直有一句话:凡如兰斯洛特之叛徒,必被铲除。”

“难怪管家转达这句话时,其他人脸色都变了。”

“我和哥哥都是组织的叛徒。真不明白他为什么叫我来这里。”

为什么要叫她来这里?

言溯心里再次闪过不祥的预感,又看了一眼城堡随处可见的族徽,大写的L和C。这个家族真奇怪,连C字母也要大写……

城堡似是而非的传说,凯撒密码的密钥,古老的族徽,奇怪的姓氏,哥哥密码的所指……

他猛地一个咯噔,蓦然明白甄爱的哥哥为什么要选这个地方。她哥哥没有不顾她的安危把钱藏在这里,密码的意义或许是……

他脑中陡然一片空白,不肯相信自己的猜测。其实要证实,很简单。只要问甄爱一个问题。

可到了这一刻,他不敢问。

却听甄爱轻呼:“咦,拳击手的蜡像怎么回事?”

言溯回神,发现他们已走到大厅。13条走廊入口有的空空如也,有的摆着蜡像。拳击手蜡像在第一条走廊入口,头上砸了个西红柿,脸上覆满红色汁液。

两人对视一眼,顿感不妙,立刻沿着第一条走廊跑进去。和管家说的一样,果然数不清的岔路,好在言溯方向感极强。

走廊比他们想象中的长,很快他们看到了尽头拳击手的房门,可那里骤然传来一声男子惨叫“啊!!!”

言溯冷着脸,不自禁握紧了拳头,甄爱陡然一痛,觉得自己的手快被他捏碎。

她也慌了,这样再死一个人,言溯要气死的。

拳击手的房间在第一个。他们赶到时,其余房间的人纷纷打开房门,探出身子来。

甄爱扫了一眼,所有人都在,包括最远端的管家和女仆小姐。

大家很快聚拢在拳击手房门前,噼里啪啦地敲门:“拳击手先生!拳击手先生!”好几人上去拧门锁,没有反应,里面也没有半点动静。

幼师朝管家喊:“钥匙!”

“只有一把。”

“让开。”言溯冷面罩霜地命令。

众人愣一秒,立刻移开。

言溯过去摇一下门锁,真锁住了。他阴着脸,后退一步,突然一脚,踹开了古老的木门。

门板轰地一声砸倒。

室内灯火明亮,拳击手双脚朝门,头部朝窗,仰面倒在地上。头上破开一大大洞,鲜血淋漓。

和他的职业一样,拳击手被重击而死。

门外的人惊呼,刚要往里涌,言溯冷声呵斥:“谁都不许进来。”众人立刻止步。

他过去摁一下拳击手的脉搏,死了,身体还热着。又去检查窗子,全部锁着。

甄爱立在门口,不可置信。房间里传出惨叫时,她从走廊那边看得清清楚楚,门一直没开过。

门窗都从里面锁了,那凶手在哪里?

屋外的人也看出了蹊跷,全面面相觑。

作家诧异:“密室杀人?”

模特翻白眼:“你小说写多了吧?一定是有人杀了他,然后在我们没出房门前跑回自己房里,装作是听见声音才出来。”

幼师提出异议:“听见惨叫时,我刚从浴室出来,离门近,不到一秒钟就打开房门。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。”

大家开房门的时间相差不过几秒,都纷纷作证。

甄爱:“是。我和言溯从走廊那边跑来。拳击手惨叫之后,他的房门一直没开过,没有人进去,也没有人出来。”

律师推测:“难道是翻窗子?可外面是悬崖。”

言溯从窗边走来,脸色不好:“窗子从里面锁了,不可能翻窗。房间是密闭的。”

演员刚刚洗澡,还裹着浴巾,系得很低,胸前圆鼓鼓湿漉漉的。在场好几个男人忍不住多看她几眼,薄薄浴巾下起伏的曲线,很是诱人。

她故作羞赧地摸摸脸:“因为听到叫声担心,就立刻跑出来了,没来得及换衣服。”

女人都没反应,男人都很宽容。

演员摆着S形往言溯那边扭:“什么密室杀人?或许是拳击手自杀呢!”

言溯不看她,丝毫不掩饰鄙夷的语气:“麻烦你用大脑思考。拳击手的头被非常有力量的东西砸了,头骨碎裂,当场死亡。请问他自杀的凶器在哪儿?”

死体周围干干净净,除了脑旁大量的血迹,没有任何别的痕迹。别说锤子之类的重物,连小刀片都没有。

演员脸通红,不太开心地把浴巾往上拉,这下什么也看不到了。

主持人帮腔:“拳击手自杀的凶器就是……他自己的拳头。他……”

“请不要再暴露你的智商。”言溯冷而疾速打断他的话,仿佛再多听一个字他就耳朵疼,“他的拳头干干净净的,没有半点血迹。”

主持人面红耳赤。

甄爱微微讶异,言溯至始至终音量不高,语速也不快,甚至不徐不疾。可她还是从他不紧不慢却冷到冰点的话语里听出了狠狠隐忍的怒气。

她知道他是气又有一个人在他眼皮子下被杀死,竟还是密室杀人。

这不是他的错啊。

周围的人鸦雀无声,警惕又胆怯地看着言溯,终于明白什么叫不怒自威。

言溯谁都不理,目光冷静落在拳击手仰卧的身体上。太干净了,现场太干净了!丝毫不凌乱,一击致命。高效迅速,绝非临时起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