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8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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暑假期间有阮洁帮忙,阮溪每天要轻松上不少,至少不需要一边踩缝纫机干活一边看摊卖东西。忙的时候她晚上会把缝纫机搬回去,不忙晚上就看书休息。

阮洁留下来帮阮溪干这点力所能及的活,自然是不要工钱的。她跟着阮溪从大山里走出来,在阮长富家吃喝住将近三年,读了书考了大学,现在上学期间的生活费也是阮溪给她的。她现在帮阮溪干点活,如果还想着拿工钱,那纯属就是白眼狼了。

她在放假之前从图书馆借了很多书,每天摆摊闲下来的时候,如果谢东洋不找她叨叨,她就在摊位前坐着看书。晚上收摊回学校,也是趴在灯下看一晚上的书。

谢东洋鞍前马后追了几年的女神只来找过他一次,这次甩脸走了以后,后来就没再来过。但在暑假过一半的时候,谢东洋把修车铺钥匙给阮溪,消失了几天。

阮溪以为他是“改邪归正”“迷途知返”,打算放弃摆摊做生意,要回去干修车的老本行,或者再去找点其他什么体面的工作,当个厂子里的工人之类的。

但他消失三四天之后又出现了,仍和阮溪阮洁拉货到街边摆摊。

阮溪好奇问他:“这几天干嘛去了?”

阮洁:“女神不让你来?”

谢东洋看比起来比之前老沉正经许多,一看就是心里有事。他也不笑,正经起来的样子还挺爷们的,只看着阮溪和阮洁说:“闹翻了,不说话了。”

阮洁看着他眨眨眼,“你不会……对女神发脾气了吧?”

谢东洋低下头,“我配不上她,我认了。”

其实这事也不是女神来找他才闹的,他在大栅栏这里摆摊,但凡胡同里有人来街上玩一玩买东西,自然就看到他了。女神一直叫他别干了,但他不听。

这事情说了不是一次两次,所以女神上次到摊位前才会直接摆臭脸。

后来她又教育了谢东洋两次,逼着他去找点体面的事做。

谢东洋确实有考虑要不要不干这事了,去找个体面的工作让女神和她父母满意,抱得美人归结婚踏踏实实过日子,生个娃娃当爸爸。

但是这几天他在家里,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。

女神又来教育他数落他,他心里刚好憋着气,上头的那一刻就不想当孙子了,于是第一次来了脾气驳了女神的话,然后女神发火两人吵起来,就直接闹崩了。

谢东洋甚至拍桌子说:“我知道你看不上我,嫌我没有体面工作嫌我丢人,我也看不上我自己!从此以后,我不耽误你,你爱找谁找谁去,我不伺候了!”

女神气得脸红,给谢东洋丢了一句:“谢东洋你别后悔!我给你机会你不好好珍惜,不是我看不起你,就你这样,没有上进心不好好努力,只想干投机倒把的事,你这辈子都不会有出息!你就在那大街上,摆一辈子地摊吧,看谁瞧得起你!”

……

阮溪和阮洁听完,阮洁很是同情地看着谢东洋说了句:“你好惨。”

谢东洋:“……”

说着话有人来买东西了,谢东洋忙起身招呼人。

谢东洋和他女神彻底闹翻后,就没再缺席过摆摊。除了天气不好雨下得太大,不然每天都和阮溪阮洁来大栅栏。因为天气热,他们还搞了遮阳大伞。

阮溪的手艺得到越来越多人的认可,上门找她做衣服的人自然是络绎不绝,毕竟稀缺。有些人找她两次三次,就成了回头客,多说几句话也就相熟了起来。

阮溪对熟客也有特别照顾,比如说就住在前门这边的周老太太,因为她腿脚不是特别方便,阮溪做好衣服会直接给她送到家里去。

周老太太家家底硬实,儿子女儿很早就出国了不在国内,老伴早几年前走了,她不想去国外生活,便自己一个人留在北京,住着一个一进四合院。

几天前她又来找阮溪做一件秋天的单衣,大约是越老越想找点新鲜,所以她特别喜欢阮溪做的衣服,这已经是她找阮溪做的第三件衣服了。

这一天阮溪把她这件衣服做好,晚上拿回宿舍熨烫服帖,第二天带到摊位上。

她挑选中午吃完饭的时间拿着衣服去了周老太太家。

阮溪在刚放暑假的时候来过周老太太家一次,那次也是周老太太找她做衣服,阮溪看她身体不舒服,就把她给送回来了,反正离得比较近。

阮溪在大门外敲了敲门,恐隔得远屋里听不到,她又进去在二道门上伸头往院子里看,出声叫了一句:“周奶奶,在家吗?”

周老太太这回应了,在屋里出声道:“在在在,快进来吧。”

阮溪这便拿着衣服进了二门,进了正屋看到周老太太坐在炕榻上正准备吃饭,炕榻中间摆着一张小炕几,上面放着两盘炒菜。

这些家具都是老家具,清宫剧经常看到的。

周老太太看到阮溪笑一下,让她在炕几另一边坐下,问她:“吃过了没有?”

阮溪抱着衣服坐下来,点点头道:“吃过了来的。”

然后她话音刚落,门外忽进来一人,确切地说是一个年轻姑娘。姑娘围着围裙手里端着白米饭拿着筷子,进屋后直接就往炕榻这边来。

但她还没走到炕榻边就顿住了,和阮溪眼对眼愣在原地。

阮溪也没想到,自己居然还能再看到叶秋雯,而且居然还是在这种地方。

周老太太看叶秋雯站着不动,只道:“快端过来呀。”

叶秋雯回神忙走过去,把碗和筷子摆好放到周老太太面前。

阮溪看一眼叶秋雯,笑着问周老太太,“周奶奶,这是谁呀?上次来好像没看到。”

周老太太很淡定地对她说:“家里的一个远房亲戚,带过来陪陪我。”

说完对叶秋雯说:“你也盛饭来一起吃吧。”

叶秋雯连忙小声道:“不用了,您吃吧,有什么事您再叫我。”

然后她便匆匆出门走了,逃出了阮溪的视线范围。

阮溪没忍住笑一下,自顾摇摇头。

如果不是叶秋雯,阮溪不会怀疑周老太太说的话,但这个人是叶秋雯,她自然知道周老太太是在扯假话,因为现在雇佣保姆也不是什么能说的事情。

她们阮家,可没有这样家底的远房亲戚。

叶秋雯逃也似地去到厨房,直接在板凳上坐下来捂住脸,片刻后又使劲揪了揪自己的头发。她觉得阮溪简直是阴魂不散,怎么走哪都能撞到她!

她也不想来给人当保姆,但是陆远征实在找不到别的事让她做了,就这还是托了各种同学,找了一两个多月才找到。想想去大街上摆摊那么丢人,当保姆至少没人知道,面上说的也是家里的亲戚,挺有面子的,所以她就选择过来了。

可谁知道!

又遇到了阮溪!

该死的阮溪!

阮溪还要回去做衣服,自然没在周老太太家多呆。她坐着和周老太太说几句话,收了手工费把衣服放下,便起身出门回大栅栏街上去了。

走前她去到厨房门口,笑着冲叶秋雯说了句:“嗨,远房亲戚。”

叶秋雯气得脸红,回她一句:“臭摆摊的!”

阮溪笑,“你忘啦,我可是北大高材生,毕业后就有国家分配的铁饭碗,是国家的人,你脑子怕是装浆糊了,只看得到我现在在摆地摊。”

叶秋雯气得要炸了,却又不敢在周老太太家闹事。

阮溪没工夫和她闲聊,冲她摆摆手,仍是笑着道:“拜拜,远房亲戚。”

说完不再站着,迈开步子便走了。

叶秋雯气得要死,气得想要砸东西,但这里的东西都不是她的,砸坏了她也赔不起,于是只好就憋着了。

只要憋不死,那就憋着。

叶秋雯有没有回家,留在北京又都在干些什么,阮溪都不关心也不关注,自然也就没有多想多管。她仍是管好自己的事情,摆摊赚钱攒资金。

暑假过去开学以后,阮洁便没办法再帮她了。

这时候上大学和现代社会上大学完全是不一样的,现代社会的学生在小初高被压着学了十几年,到大学里会放松下来不再专注学习上的事。

不少人对自己的要求就是不挂科混个学历就行。

但这时候的大学生,大部分都是离开校园生活很多年,想学习却又学不到的一群人。拼命复习一个月考上大学,那就是来学习的,来恶补知识的。

阮洁如此,阮溪的那些室友,甚至可以说几乎所有大学生,都是这样。

除了上课听课,课余时间不是在自习室学习,就是在图书馆看书。

很多人的目标是大学四年看完图书馆里的所有书籍。

平时没事会呆在宿舍里的人很少很少,最多就是星期天早上晚起一会会,或者偶尔晚上早回来一会会,因为宿舍里没有学习氛围,不适合安心学习。

阮溪是这些人中的异类,她课余时间都留在宿舍里。

因为其他人基本都不在宿舍,她倒是也清净,可以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事情。

等到洗漱休息的时间室友从外面回来,她也就收起缝纫机,一起洗漱准备上床休息了。若是还有点时间的话,她还会坐在床上稍微看一会书。

夏日的酷热在地表慢慢消退,北方的冬天很冷。

出去摆摊的时候,阮溪会拿围巾把自己严严实实包裹起来,手上也戴上厚实的毛线手套,可包手可半截的那种。若是有活干,便把手指给露出来。

中午吃饭,阮溪还是和谢东洋一起拿缝纫机当桌子。

阮溪看出来谢东洋心情不好,吃饭的时候得了空便问他:“丧着脸,怎么了?”

谢东洋刨了两口土豆丝和大米饭,塞了满嘴说:“她结婚了。”

阮溪闻言愣了愣,片刻又问:“和谁呀?”

谢东洋道:“副食店的一个干部。”

阮溪看着他轻轻叹声气,“天涯何处无芳草。”

谢东洋又刨一大口饭,嚼着的时候眼眶发红,眼见着那眼泪就要下来了。

阮溪看他这样,觉得又可怜又想笑。

当然她没有笑出来,也没再说这个话题,又问谢东洋:“你今年赚了多少钱啊?”

提到这个心里瞬间就舒服点了,谢东洋吸吸鼻子,声音清朗起来道:“快一万了,再摆个十个半个月的,肯定就有一万了。”

阮溪笑着小声道:“我已经超一万了。”

谢东洋明白,“你有手艺的嘛。”

天气冷,怕饭变凉,阮溪连忙把剩下的饭给吃完。

吃完放下筷子,她清清嗓子看着谢东洋,“你对这边的乡下熟么?”

谢东洋也吃完了饭放下筷子。

他抬起头看向阮溪,“不是特别熟,但也还可以吧,怎么了?”

阮溪把手缩进棉衣的袖子里,“这不是现在有点钱了吗,我想买个院子,城里的院子暂时买不起,所以想买个乡下的。”

谢东洋看着她说:“你赚了一万多,城里什么院子买不起?那些破平房大杂院就不说了,两进三进的四合院确实买不起,但那种一进的足够。”

阮溪把手揣起来取暖,“那我不还得把钱留下来做点别的事吗?全拿去买院子了,手里又一分钱没有了,想干点别的事都不行,借钱也借不到。”

谢东洋说:“进货能要多少钱,留点就够了。”

阮溪哼一声,“你真指望靠卖杂货在这里摆一辈子的摊啊?今年是人少,所以让咱们赚到了。你等着吧,今年人家知道我们赚得多,明年摆摊卖这些小杂货的就会如雨后春笋一般起来了。”

谢东洋:“我们又没嚷嚷,谁知道我们赚了多少?”

阮溪拿手推他的头,“你傻啊!整个四九城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摆摊,总是有人会出来炫耀的,很快人家就知道,我们一年赚了一万!”

谢东洋眨着眼想了想,“是哦。”

他又看向阮溪,“那接下来怎么办?”

阮溪跟他讲:“你赚到了钱,这钱就是你的资本,你想干点什么不行?你想想我们从工厂拿货,辛辛苦苦到这边卖,谁最赚钱?”

谢东洋想了想,“工厂最赚钱?”

阮溪点点头没再说话了。

谢东洋想了想又说:“可是我们也开不起工厂啊,没人,那些工厂都是国家的。”

阮溪看着他,“你没有关注时事啊?就在不久之前,有一个卖炒货的,卖得太好实在忙不过来,就雇了几个人在家干活,被人告到上面去了。”

谢东洋微微睁大眼,“然后呢?”

阮溪道:“上面说不着急,再看看,你说这是什么意思?”

谢东洋猛拍一下缝纫机,“那就是在态度上默许可以雇人干活呗?”

阮溪抿唇打他的手,“把我缝纫机敲坏了给我赔!”

谢东洋收起手,“可开工厂还是说大了。”

阮溪又揣起手来,“大的干不了,从小作坊干起不就行了?也不是就说要开工厂什么的,反正现在机会多得是,你自己要看准了,有生意不要犹豫赶紧做。你对四九城这么熟,不知道这里缺什么吗?缺什么就倒腾什么,倒腾值钱的大的东西,不要就盯着锅碗瓢盆这些小的杂货,这里弄不到货那就去外地,去发展好的南方,投机倒把的事你不是很通吗?”

谢东洋也揣起手来,片刻看着阮溪说:“不愧是我的溪爷,有远见!”

阮溪还是揣手看着他,“帮我去乡下找个院子,最好是大一点,带个菜园子能种菜的那种更好。我放寒假要回家,最好是寒假之前搞定。”

谢东洋拍拍胸脯,“包在我身上。”

阮溪抬手给他作揖,“那就先谢过三爷您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