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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纪筝在一阵热热的烟草气中醒来。

她茫然了一瞬,发觉自己在被林清川抱着,吓了一大跳,连忙挣扎着起身,踉跄着脚落地。

揉揉眼,纪筝站稳:“清川哥,你怎么不喊我?”

林清川手一空,掸了下衣角的烟灰,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:“想让你多睡会儿。”

纪筝不知道说什么好,她拍拍脸,弯腰进去拿出自己的包,出来和林清川说自己先回去了。

没让他送自己,走在路上,纪筝总觉得心里别别扭扭的。

她从小和林清川一起长大,跟在他后面清川哥哥的喊了许多年,小时候确实爱黏着他。

但现在不同了,刚才林清川抱着她,她总觉得……怪怪的。

说不上哪里觉得奇怪,她之前已经和林清川说过了,觉得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,可他仿佛置若罔闻。

如果真的郑重其事提起,又觉得有点小题大做。

纪筝颇有些头疼。

刚考试完的日子,学校里来来往往人很多,有匆匆拉着行李箱回家的,还有勾肩搭背出去通宵畅玩的。

学校北门进去是一道拱桥路,纪筝走过拱桥,拐进两侧种满树的路,脚步忽然放慢,眯了眯眼看向前方。

前方路两边略高一级的石板路上,树下一男一女在一起,女生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,看着自己的行李箱几乎要急哭了。

而那男生,半蹲在行李箱旁,垂着眸,冷白骨感的手扶着沾着灰尘的轮子。

他食指上的戒指泛着泠泠冷光,过分熟悉的冷淡侧脸和专注神色。

是周司惟。

纪筝指甲轻轻掐进掌心,紧紧抿着唇像糖果的封口链,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在胸腔间蔓延,仿佛青苹果味的糖果划开。

有点胸闷气短。

没几分钟,周司惟把轮子掰好,起身轻轻拍了拍指间的灰,推还给女生。

女生千恩万谢,仰头看向他的眼里有含羞带怯的光。

纪筝收回目光,漠然抬脚,从二人身边经过。

周司惟接过女生递的纸巾,擦着手,动作一顿,眼尾微敛。

他没听到那女生絮絮叨叨说的一大堆感谢之语,将纸巾顺手丢进垃圾桶,淡淡回一句:“不客气。”-

周司惟回到寝室,还没进门,就听到于和的大嗓门:“你他妈能不能闭嘴?”

“不能,”路子霖很贱的说,定睛一看:“周哥回来了。”

“周哥你可算回来了,”于和翻了个白眼:“你再不回来我要被这傻逼恶心死了。”

周司惟坐到自己的椅子前,打开电脑支着脸,不咸不淡问一句:“怎么了?”

程醒正在收拾行李,一个枕头飞到路子霖身上,吐槽说:“他已经逼逼了半个多小时他和童然出去约会的细节了。”

路子霖歪头接过抱枕,笑嘻嘻:“你们俩是嫉妒。”

程醒从床下跳下来,瞥他:“人答应做你女朋友了吗?”

“那倒没有。”

“那你逼逼个锤子。”

于和的鸡皮疙瘩已经抖了一地:“周哥,你快让他滚蛋,否则我今晚一定得被这傻逼恶心死。”

路子霖倒是不在意,没皮没脸:“要滚也是你滚。”

于和彻底被恶心到了,骂骂咧咧拉开门出去。

程醒收拾完东西,拍拍手,一拉行李箱:“那我先走一步了兄弟们。”

“滚吧滚吧。”路子霖摆摆手。

程醒笑着踹他一脚,拉着行李箱砰的一声关上门。

周司惟的耳边清净不到两秒,路子霖拉着椅子坐到他旁边,高深莫测的直勾勾盯着他看。

“干嘛?”周司惟语气平淡:“恶心完他们来恶心我。”

路子霖一噎:“哪有,我来跟你说正事的。”

“什么事?”

“工作室装修的事,设计图最近已经敲定了,你觉得还有要改的地方吗?”

周司惟手从笔记本上离开,拉回深思:“我看过了,没有,差不多开始动工吧。”

“好嘞哥,那融资的事?”路子霖面色艰难起来:“我爸这边暂时不太行……”

周司惟转过身来,手轻轻搭在他肩上:“不用麻烦叔叔,我已经和讯成的人联系过了,寒假过去签合同。”

“他们答应了?”路子霖眼前一亮。

“嗯。”

“周哥你太牛逼了,我就知道,是我爸没眼光……”路子霖义愤填膺:“他迟早会后悔的。”

周司惟按着眉心,轻轻笑了下:“兄弟,谢了。”

路子霖愣了下,猛然往后一靠:“谢个屁,应该谢你带着我们干。”

周司惟没再说话。

路子霖清清嗓子:“这事说完了,来说另一件正事。”

周司惟半掀眼皮。

一个方形的黑子小盒子突然被放到他面前,随之而来的是路子霖颇显恐怖的笑声:“嘿嘿嘿,周哥,看我不小心发现了什么?”

周司惟伸手去接,落了个空,路子霖怕他抢一样收回来:“我可没翻你东西,是程醒下午收拾东西撞你桌子上撞掉的。我给你捡起来而已。”

周司惟伸出手,目光平淡看他。

路子霖瑟缩了下,最终还是放弃作死,把盒子丢到他手上。

眼见着盒子被拿回去,路子霖还是没忍住:“周哥,你要送给谁啊?这一看就是什么首饰吧。”

周司惟人靠回椅背,垂着眸,单手把玩那小盒子。

路子霖更近一步,大胆提问:“送给纪筝的?”

“……”

没得到回应,路子霖反而来劲了:“周哥,我就知道你喜欢纪筝,别说上次图书馆了,就元旦那回,人小姑娘就穿了下你衣服,你犯得上那么冷淡吗?”

周司惟长指扣着黑色盒子,淡淡抬眸瞥他。

“我说对了是不是,”路子霖越发兴奋:“不过咱该说不说,你眼光确实是不错——”

“路子霖。”周司惟截住他:“让我清静一会行吗?”

他眉宇间有隐隐冷意,路子霖瞠然:“不是吧周哥,上回我都说到那份上了,纪筝应该来关心你了吧,还一点进展没有?”

“……话太多。”

路子霖举手投降:“我错了哥,我下去买瓶冰饮料冷静冷静,今晚太激动了,你要我给你带吗?”

“不用。”

寝室彻底安静下来,远远的只有被隔绝在门外的走廊来来往往的声响,周司惟低垂着眼,反反复复摩挲盒子表面细绒。

片刻后,他稍一用力,盒子打开,从里面勾出一条银光闪闪的链子。

链子在空中左右晃动,顺着往下,摇摇晃晃挂在链子末尾的,是一枚小巧流畅的银戒。

他盯了半天,猛地一下盖上,方形的小盒子被丢回桌子上,一骨碌滚动几下后停住。

一枚磁吸飞镖被掷出,稳稳落在垂挂在阳台飞镖盘的靶心-

一月十六日,纪筝的寒假生活正式开始。

大学生放假早,纪辰刚上初一,苦逼逼的上课上到快小年才放假。

和往年一样,纪筝随着爸爸妈妈一起去外婆家过年,外公外婆上了年纪,守不了岁,十点一过就摆摆手要去睡觉。

新年十二点,随着电视里主持人的喜气洋洋的播报声一起炸开的是窗外的烟花。

纪筝往常睡得早,今天兴许是熬过头了,一点不困,翻着朋友圈挨个点赞,然后回到信息页面依次回信息。

她回完一圈划拉到最后,发现程醒最早也给她发了一条“新年快乐”。

等到回完信息,她鬼使神差,点开了周司惟的主页。

点进朋友圈,冷冷清清的,什么也没有。

纪筝撇撇嘴,把给他的备注改回冰块,删除了和他的对话框。

大年初一,叶梅带着她到林家拜年,林清川穿着毛衣坐在客厅里,含笑冲她招招手。

纪筝刚走过去,就被林清川拉过手坐下,她下意识挣开,被人往手里塞了个厚厚的红包。

林清川顺势揉揉她的头:“压岁钱。”

纪筝皱眉,还没开口就听到一旁林母笑道:“清川一大早就等着小筝来呢。”

她突然有点膈应,把红包悄悄塞回去,小声说:“清川哥,我已经长大了,不用压岁钱了。”

林清川笑容淡了下,随即又恢复:“不白给你,哥哥有事想请你帮忙。”

“我?”纪筝疑惑地指指自己:“我能帮你什么忙?”

“我们公司过几天要举办一个新年展会,不少国外的合作方会过来,翻译人手不够,你跟着哥哥帮忙翻译好不好?”

“我不行吧,”纪筝含糊道:“我才大二,而且……万一到时候出岔子怎么办,遇到不会的专业术语……”

“那就乱说。”林清川觉得无所谓:“意思到了就行。”

“我倒觉得是个好机会,”林母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过来,笑说:“小筝正好出去锻炼锻炼。”

纪筝犹豫,她倒也不是不想去试试,只是怕出问题误了林清川的正事。

林清川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:“小筝,不迈出第一步怎么会有进步呢?”

她深吸一口气,下定决心:“好。”

过了初七,绝大部分公司全面开工,林清川公司的展会办在正月初九这天。

林家做的是新能源汽车行业,纪筝新年几天里,除了跟着爸爸妈妈出去各家拜年,就是忙着去查找熟悉各种相关资料术语。

初九一大早,纪筝早早起床,还有些紧张,化了个淡妆,将头发扎成马尾,精神又得体。

一上午,跟在林清川身边,尽管她努力让自己不那么紧张,但还是在碰到听不懂的专业单词是手心流汗,不自觉磕绊了一下。

就连中午吃饭,都没胃口,草草吃了几口了事。

一直到下午活动结束,纪筝看着林清川一一握手送别,才感觉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,扶着墙壁靠了一下。

林清川走过来,顺手扶住她:“很棒,刚才他们都在跟我夸你。”

纪筝从他手里不适地抽出自己的手,嗓子有点干:“别蒙我了,我都记得我说错了哪几句话。”

“第一次能这么从容已经很棒了,”林清川不吝啬夸奖:“中午没吃什么吧,带你吃饭去。”

纪筝倒是没推辞,她属实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。

车停在餐厅门口,纪筝下车,不远处几个人说话的声音顺着寒风飘过来,她在杂乱的声音中分辨出一道熟悉的音色,抬头去看时,那几个人已经被服务生引路进了餐厅。

林清川把车钥匙交给服务员去停车,看她愣着,不免问一句:“怎么了?”

“没事。”纪筝回过神来,摇摇头,觉得恐怕是自己听错了。

然而不幸的是,或许是新年刚开业生意太火爆,他们刚到餐厅里,就被告知没有包间了。

一楼散座也坐满了人,纪筝一时想要不要换个餐厅,转眼见林清川已经和二楼下来的几个啤酒肚老板寒暄起来。

纪筝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扰,过一会儿,林清川到她身边,收了脸上冠冕堂皇的笑意,低声说:“小筝,我们和他们一起吃行吗?”

纪筝皱皱眉:“清川哥,不太方便吧,我们不能自己吃吗?”

“这几个人是我的大客户,”林清川说:“今天委屈你,哥哥回头再请你一顿赔罪好不好。”

纪筝往他身后看,那几个老板模样的人明显还在等林清川,她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,勉强道:“好吧。”

林清川松了一口气,带着她一起上楼。

一进包间,纪筝被呛得咳了下,一屋子烟雾缭绕,叫她差点没睁开眼。

空调暖气开得很足,将烟草气和酒气一同加热熏蒸,酒酣耳热间男人们觥筹交错,粗着嗓子说话。

纪筝一口都吃不下去,忍了二十分钟,终于受不了,拎着包走出去。

林清川回过头:“你去哪?”

“洗手间。”

出门去,她总算能喘过气来,把包放在洗手池台子上,上下左右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烟酒气,用洗手液洗了手,又擦干净,才拎着包走出去。

男女洗手间相对,她刚转身到门边,就撞上一个很不想看见的人。

对方显然也没想到会碰见她,脚步一停,好看的眉头微拧。

所以在门口的时候她真的没有听错,那就是周司惟的声音。

他今天穿了一件墨黑的毛衣,皮肤很白,宽肩长腿站着,让纪筝总算从刚才一堆乌烟瘴气中洗了洗眼睛。

可那又怎么样呢?

她捏着包的手紧了紧,看也没看周司惟,径直转进走廊。

身后跟上的踩在木地板上的脚步声始终平稳,不远不近。

她一阵心烦意闷,像海绵吸了水堵着,想要把它挤出来又无从下手,只能任由它闷闷的堵在那里。

而那团海绵,在今晚猝不及防见到周司惟以后,膨胀到了最大。

纪筝深深的吸一口气,刚想加快脚步,下一秒,整个餐厅陷入黑暗。

她猛然停住脚步。

一楼的灯,头顶的光,全部在一瞬间熄灭,随之响起的是慌乱的尖叫声。

纪筝听到碗盘碎裂的声音,和各种重物的撞倒的闷声,她一动不敢动,呆滞的停在原地,像被胶黏住了脚下。

第一次知道自己有夜盲症,就是小时候家里突然停电,她从床上滚下来磕伤了腿。在那之前,纪筝一直以为在黑暗里大家都是看不见的。

后来去看医生才知道,只有她是不正常的。

纪筝咕咚一声咽了下口水,敏锐的听到周司惟走近的脚步声,对黑暗的恐惧战胜了一切,她下意识伸出双手,茫然向四周抓,声音发颤:“周司惟?”

“嗯?”

听到回应,纪筝稍微不那么害怕了一点,她手在空气里往前,吸了下鼻子,不好意思的说:“周司惟,我夜盲,你能扶一下我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