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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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谁呢?”南希眼睛里闪着惊惧的光。

不会是伊比利斯吧?伊比利斯吃了禁药,大部分的神力又用于保护海洋。这么病怏怏的,看见智慧的通告后,受刺激陨落了?

可是他不是什么都知道吗?从哪里受到的刺激?

她反复在心里想怎么会是伊比利斯呢,就是不肯往另一个身上猜。

“是塞西尔。”米洛斯说,“看来他受到的打击挺大的。我们都知道,堕神其实对他影响不大。他在黑暗上的控制力比我们要强。同一个欲望,可能我们要用很大力气控制。但是他就很轻松。”

“我要去冥土确认一下。”南希微颤着去摸戒指,眼泪簌簌往下落。

“你现在不能去。”米洛斯低声说,“冥土无主,那里一定混乱成一片。有些不理智的堕天使,说不定会攻击你。”

“我不怕他们攻击我。”南希摸了半天口袋,突然反应过来,戒指被她丢了后,被塞西尔捡了回去。

“米洛斯大人,拜托你带我去冥土。你不用进去,你只在外面就行了。”

“别慌,”米洛斯轻声说,“你忘了我们刚才见过谁?”

“见谁了?”南希哭得哽咽,大脑一片混乱,想的都是塞西尔塞西尔塞西尔。塞西尔要怎么办?

她其实能察觉,即便大家都惧怕厌恶他的权柄,他自己其实很喜欢。他热爱黑夜,喜欢黑夜,一道黑夜就精神无比。

他也很喜欢黑乎乎的冥土,喜欢那些黑色的鸟人,更喜欢北地的冰天雪地。那么高高在上的神明,突然坠落到地,他怎么受得了。

更可怕的是,他终于知道一直以来的光,不光是喜欢照耀大家的变色光,还是一束假光。

他刚把政策恢复,习题和卷子还没发到小孩子们手上,怎么就能陨落呢?

“你忘了?”米洛斯温和地给她擦眼泪,“我们刚才见到命运的一缕神识。你还向他询问穿越的事。我们可以再问问他,如果穿回去,是不是可以改变塞西尔半陨落的命运?”

“对……柠檬……”南希到处乱看着找迷你柠檬,越心急越找不到。

“在这里,”米洛斯温柔地递给她,“就在茶几上。你心乱了,所以没看到。”

“我没办法不乱,”南希眼中继续往下掉泪,“塞西尔要怎么办呢?他可是神明啊。国王变成庶民,还会无法接受落差。塞西尔是神格直接没了。他要怎么办啊?”

“不怎么办。”米洛斯浅笑着说,“就是更方便我揍他了。我们争斗的太久了,一直没分出绝对的胜负。这下真不错,我用一根指头就能让他起不来。如果我这么做了,他一定会气疯了。”

米洛斯描绘的画面一下把她逗笑了,但是一想到那么高傲的塞西尔不是神明了,顿时眼泪又流下来。

米洛斯继续耐心地给她擦着泪,眼中涌动着涩涩的酸感和一丝羡慕。

“如果是我,”他忍不住轻声问,“我半陨落,甚至完全陨落,你也会这样难过吗?”

“当然啦,”南希抹着泪珠,“不过您就不能没事吗,成为堕神我已经很自责了。”

“好了,”米洛斯揉揉她的头,“想想看命运出来你要问他什么?他的能量剩的不多了,我不希望到时候你回不来。”

“嗯。”南希用力点点头,把眼泪用手绢擦干,平复心情开始想需要问命运的事。事情已经发生,怨天尤人不是她的性格。出了问题就要想办法解决问题。

一分钟后她点点头,“我可以了。”

米洛斯捏碎了小柠檬,一股光芒立刻涌出。

命运浮在半空中,单手叉着腰,微微俯身看着他们,“又是什么事?我才消失了不到五分钟。我知道我很受欢迎,人缘好,但是不是说了吗,能量不多了,要节省。”

“塞西尔半陨落了,如果我穿越时空,是可以阻止这件事吗?”

“咦,塞西尔陨落了?”命运微微挑眉,“好消息啊,为什么要救他?米洛斯这不是你的主意吧?少了黑暗神,你就少了世上最大的死对头,以及情敌。”

“事实上,我并不希望他死。”米洛斯说。

“哦,对了,只要有黑暗存在,大家才会更期盼光明。”命运一脸他懂了的表情,“行吧。”

他看向南希,“阻止他们成为堕神可破。只要不是堕神,就不会出现半陨落这种事情。只有堕神一受到刺激就会往下落。正常神明最多生生气。”

“你做做准备,如果决定好了就告诉我。你已经开启了我的小柠檬,每一天我的能量都在消耗。你耽误的时间越久,在那边待的时间就越短。”

“咦,我不能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吗?”南希惊讶。

“不能,你用的那个智慧撒比系统,每天要消耗好感值才能活下去。我可没办法帮你获取,我只能用自身的能量帮你维持生命。但我又要把你送过去,又要把你带回来,城堡主家也没有余粮啊。”

“我明白了。我们明天就走。”南希说。

“咦?这么快吗?”命运一脸惊讶。

米洛斯微皱着眉看着她。

“就是这样,”南希说,“既然已经决定好了,就不耽误时间了。”

“行,我也不浪费能量了。”命运瞬间消失,光束重新化为一个小柠檬。

南希捡起来,放进口袋里。

“米洛斯大人,你带我去趟冥土吧。”

米洛斯点点头,“他大概率不在那里。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是神明,冥土会极大的伤害他的身体。但我们可以问问他的堕天使。”

“塞西尔如果不是北地之主了,那些堕天使还会听他的话吗?”南希担心地问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米洛斯轻声说。

南希沉默了两秒,“我们先去看看吧。”

米洛斯拉住她的手,一道微光闪过,明亮的小会客厅瞬间消失,一座巨大的黑色拱门出现在他们眼中。

这里是冥土,红褐色的土地,浅红色的天空。无边无际的黑色花朵和悬浮在半空的黑色建筑群,就像嵌在血色盒子里。

南希一眼看到拱门那里站着个人,茶褐色的头发,深蓝色的神袍,抱着手臂,倚着门框,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。

“伊比利斯,”她有些惊讶地唤道,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

“哦,听到塞西尔半陨落了,亚特兰蒂斯有些隐退的前神明,纷纷赶来想终结他的生命。”伊比利斯漫不经心地说。

“为什么要杀死塞西尔?他们有仇吗?”南希问。

“也不是有仇,只是不想让塞西尔再有起来的机会。他们认为塞西尔彻底死掉,就不会再有死亡和终结。”

“那这么说,塞西尔还在冥土?”南希一脸惊讶,“不是说冥土对他的伤害极大吗?”

“我猜,要不就是他无法出来了,堕天使反叛囚禁了他。要不就是他不想活了,等着冥土彻底把生命耗尽。好了”

伊比利斯快步走过来,拉住她的手往自己方向一拽,嗓音里弥漫着嘲讽,“他带你瞬移过来我可以理解,但是一直牵着手就有点过分了。”

“你管的有点宽。”米洛斯淡淡地说。

“那你在这里做什么?那些前神明呢?”南希又问。

“我在这儿站着,亚特兰蒂斯就没人敢过来。”

“为什么?”南希不解地看着他,“我以为你……”

伊比利斯注视着她,蓝色的眼眸温柔又明亮,“唔,给他致命一击固然很诱惑,但我更担心你会为此难过。所以,你在意的,我都会去保护。”

“伊比利斯……”南希仰着脸看他,这就是如大海一般宽广的胸襟吗?不愧是海神。

“唰啦”一声,一只黑色的鸟从远处飞来,它低低地在南希头顶绕着圈,嗓子带着哭音,“我认识你,你是那个北地女孩。上次你被主人压在床上亲,我就在角落里看着。”

南希顿觉身后一阵低气压。

“求你再去看看主人吧,他不肯离开冥土。再这样下去,他会很快死掉的。”

“你带我去。”南希忙说。

黑鸟落在南希肩膀上,爪爪抓住她肩膀的衣服。空气猛地震动,一人一鸟瞬间消失在空气中。

米洛斯微微皱眉,抬手去摸拱形巨门有没有设置屏障。按理说,没有死亡之主的允许,他是无法进入的。

“没有屏障,”伊比利斯淡淡地说,“塞西尔已经没有权柄了,所有的一切神谕失效。”

米洛斯看着他,眼眸淡漠,“你在意的,我都会去保护?”

“哪里不对吗?”伊比利斯翘起唇角。

“不杀死塞西尔,是因为你永远无法超过一个死去的人。”

“是又怎么样?”伊比利斯懒洋洋地说,“你不也是为了这个来的吗?不要告诉我,是为了高尚的情操?”

“黑暗消失,光明就会变得刺眼,这是我的生存之道。但我不光因为这个,而是南希很快就要离开了,我想多在她身边待一会儿。”

“她去哪儿?”伊比利斯瞬间觉得呼吸一窒。

米洛斯淡淡地勾唇,“秘密。”

……

南希站在门边,瞳孔中映出塞西尔站在窗前的背影。他褪下了神袍,穿上了普通的袍子。神袍对于他而言,已经是无法碰到的存在。

听到声音,他缓慢地转过身,漆黑的眼眸犹如一泓疲惫的深潭。

南希再没办法走进去,垂着睫毛,水光在眼眶中打转。

她觉得从口腔到鼻腔到额头,都酸痛的厉害,一股闷涨四下扩散,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。

塞西尔永远也不会理她了。

一双温热的手捧起她的脸,拇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,“哭什么呢?”塞西尔轻声说。

南希在朦胧的水光中看不清他的脸,只能感受到他嗓音里的温柔。

“以前就猜到一些,好几次离真相很近,但我不敢去揭开。”塞西尔缓慢地说,“你前几天说,现在不是告我的时候,是为了等这一天吗?”

“不是,”南希哭着摇头,“我不知道智慧会给你们留下宝石。我也不知道他就等着最后一击。如果我知道,我早就告诉你了。我只是……我只是不敢告诉你,我怕你伤心,也怕你生气。”

“我那么吓人吗?”塞西尔很轻很轻地笑着问。

“我不是说你吓人,我只是根本不敢面对你。我一直往后拖,但我知道我错了。对不起,对不起塞西尔。如果可以,我宁愿在布尔顿自爆。”

“我以为我只要努力,拼命活下来,就可以回家,就可以像做梦一样忘记那段经历。但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。”

塞西尔沉默了一下,喉间轻“嗯”一声,“也不奇怪,你走后,智慧越来越偏执。面对这样的神明和这样的头脑,你的确无法算计过他。他早把一切都安排好了。我们只是他用来实现理想的棋子而已。”

“但他有点蠢,”塞西尔轻笑,“没有人知道死亡和黑暗的秘密。我陨落后,权柄当然会散去。但同时,死亡不会结束,每一个死去的人,都会化为真正的尘埃,再无轮回。”

“而黑暗则伴随着我的诞生而来。我死去,它会随着我一起消散。从此世间只剩光明。这就是智慧想要的平等世界吗?”

南希眼中的泪消散了点,仰着头看着他。

“别再哭了。”塞西尔看着她睫毛上挂着的泪滴,就像晶莹的钻石。“我不生你的气。那些光虽然带着目的,但是真的很暖和。”

“在梦魇世界,我小的时候你来找我,我少年的时候你也来找我。现在看来虽然是为了任务,但我还是很感激你。在漫长的黑暗中,你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力量。”

“后来朋友变女朋友,我也很开心。尽管中途等待的次数有些多,但是每次重逢的时光很美好。你的饭很好吃,你的糖也很甜。南希,我原谅你,但我可能无法再陪你走下去了。”

“你怎么又哭了?”塞西尔有点发愁,他不停地擦,但是仿佛她的泪永远也擦不干。

“你为什么无法陪我走下去?”南希哭着问他,“你还是生我的气,因为我骗了你。”

“我不生你的气,”塞西尔轻声说,“南希,我永远不可能生你的气。”

“你待在冥土就是在生我的气,你知道,你现在根本无法待在这里。冥土会腐蚀你的生命。”

“我待在这里是因为我知道你会来,我去别的地方,怕你找不到我。”塞西尔温柔地说。

“那我现在找到你了,你可以跟我出去吗?”

“恐怕不行,”塞西尔轻轻地笑着说,“我跟普通人类还是有区别的。我真正的模样是本体,不是人类。失去神格后,我会很快变回去。”

“南希,等我变成怪物了,我还怎么跟你在一起?就算你愿意,用不了多久,我的意识会慢慢消散。我将不认识你,会攻击你,将你当成猎物。南希,这样的我,不能放在你身边。”

“所以,我留在冥土,用不了多久,我就会在这里永远地睡着。而你,也能记住我现在的样子。你不是最喜欢我的脸和身体吗?我想让你记住它们的样子。”

“我不要,”南希哭着说,“我要活生生的你。”

塞西尔的眼眸里突然涌出一股难过,他俯下身抱住她,脸埋进她的颈窝,水光溢出羽睫,南希瞬间觉得脖子变得湿漉漉的。

门口的堕天使们也在偷偷流泪,他们也从没想过离开冥土。即使世人都怕他们,但是这里是他们唯一的家。

以前一直是强大的神明护卫这里,现在他们想护卫他。

“塞西尔。”南希因为刚才哭断片了,又把小柠檬的事忘了,“你先离开冥土,我保证,我一定会让你重归神位。”

塞西尔微微一怔,“你要做什么?要杀了米洛斯吗?这倒是个好主意,虽然我拿不到光明的权柄,但是拿到四季权柄,做个四季之神也不错。”

南希顿时一笑,“你怎么想的?我怎么会去杀了他?”她捧起塞西尔的脸,发现对方眼眸里沁着水光,也沁着浅浅的笑意,明显就是为了逗她让她开心起来,他根本不相信她能让他重归神位。

“命运之神陨落之前留给我一缕神识。他可以把我送回某段时间点。只要我阻止你们成为堕神,你就不可能陨落。”她怕他不相信,掏出兜里的小柠檬,“啪”地捏碎。

一束巨大的光芒出现,命运脸上带着无奈,“怎么又把我放出来了?你打算穿越的时候,落地就离开吗?咦?”他猛地睁大眼,“嚯,稀罕,没想到我竟然可以有看到黑暗陨落的那一天,原来这是真的啊。”

“你是怎么回事?”塞西尔轻轻皱眉,“你不是死了吗?”

“对,没错,”命运点点头,“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的一缕神识。”

“神识?”塞西尔更惊讶了,“我们都知道,神识不可能媲美活人。你是活着还是死去了?”

“当然是死了,你不是听到钟声了吗?但我跟你们不同。我是拥有强大精神力的神明。这缕神识可以依照我的习惯和知识对你们做出反应。你可以认为我活着,你也可以认为我死了。”

“原来如此。”塞西尔点点头。

“所以就是这样,”南希说,“你现在跟我离开冥土,去我住的那栋公寓里等着。我保证会很快,只要一秒我就能回来。”

“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秒,对于你是多长时间?”塞西尔问。

“不知道。”她看向命运。

“就几天时间吧,现在我说不准,到了那里才知道。”命运说。

“有危险吗?”塞西尔问。

“当然,”命运露出狡黠的笑,“看传送的时间节点。如果在你们最愤怒、即将成为堕神的时候传送过去,就会很危险。”

“你不要去了。”塞西尔立刻说,“你可能不了解我,我脾气不好。”

南希一怔,“有多不好呢?我见到你就努力给你道歉行吗?”

“估计没有用,”塞西尔说,“你觉得我现在平和,是因为我几乎放弃你活着的希望了。”

“三千年早把我的不平和怒火磨灭了。只要能见到你,让我失去什么都无所谓。但是那个时候不行,我担心我会做出不理智的事。”

“例如呢?”南希问。

“我当时特别后悔没留下你,曾想过,如果在遇到你,一定要……”

“一定要什么?”

塞西尔犹豫了一下,还是没能说出口,“总之,如果我敢对你做什么,你就用力踹就行了。然后说些狠话,比如永远不原谅我,你不想活了之类,我大概就能清醒一点了。”

“还有我,”他们身后传来伊比利斯的声音,“你也可以用力踹我,唔……你知道的,我的本体是蛇,如果你能找到七寸的话,就对着那里掐。”

南希:“……”

“我倒是比他们好很多,”米洛斯说,“你可以先来找我。我虽然愤怒,但是你如果好好解释,我应该能听进去。”

“我能把这里的东西带到过去吗?”南希看向命运。

“可以,但不能多,你要带什么?”

“如果他们每个人录一段说给他们自己的话,是不是比我的效果要好一些?”

“我恐怕不行,”塞西尔说,“我疑心重,会认为是假的。”

“我也不行,”伊比利斯说,“我太聪明了,会潜意识认为你在耍把戏。更重要的是,你得先从我身下逃出去。”

赛谢尔和米洛斯同时看向他,眼中露出不善。

“就是这样啊,我说的不对吗?”伊比利斯说。

“你可以先给我看,”米洛斯说,“我想我会相信的。我会对自己说一点,只有我知道的秘密。”

命运看向伊比利斯和塞西尔,“你们也可以仿效这个办法啊。”

塞西尔:“我没有秘密。”

伊比利斯:“我也没有秘密。”

命运:“……”活得还真坦荡。

“那就这样吧,”米洛斯朝角落走去,释放出一片屏蔽区域,“不要耽误时间了,命运的力量不多。”他取出一个迷你水晶球,率先去录。

塞西尔看了看他,微微皱眉。门口的阿撒勒立刻奔过来,“主人,我帮你录。”如今的塞西尔一点灵性力都没有,无法驱动水晶球。

伊比利斯拿出水晶球,扭头看着南希,笑着勾勾手指。

“怎么?”南希走过去,冷不丁被伊比利斯一把揽住腰肢。只见他轻笑着对水晶球说,“你看,三千年后的南希是属于我的,你就不用堕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