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章 奓毛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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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是。兴许是莫贺延碛的热毒,惹出了你这身疹子,前几天发热也是因为疹子未出。”

“不是花痘?”她睁大眼睛问他。

“不是。”他笃定,给她信心和期待。

春天松了口气,抬起衣袖想抹抹脸上的泪水。

“痒”她双颊发红,颧骨上亦是红疹,像是一种艳丽又奇异的妆容,她的手臂还禁锢在在他手中,只得扭动腕子“好痒”

她纤细的手臂堪堪一指可圈,肌肤滑腻,触体生凉,李渭急忙放手,往后退了退,安慰她,“忍一忍,很快就过去了。”

她点点头,却压根不听他的劝,伸手去抓挠脸颊上的红疹。

这红疹越抓越痒,越痒越难受,惹得春天心烦气乱,焦躁不安。

李渭见她手臂和额头都渗出了点点鲜血,双耳红若珊瑚,皱眉劝慰:“再抓下去,你这身皮肉都要抓伤,到时候无药无医,流脓腐烂,又比花痘好到哪儿去。”

她狂躁万分又楚楚可怜的看着他:“真的很痒,好像有虫子要爬出来。”春天将指痕凌乱,血迹斑斑的手腕递给他看,那微小疹丘已然漫成一片,形如桃花,绯红若霞,血痕为蕊,惊心动魄。

李渭皱皱眉,从褡裢上抽出一根布条,将她的十指尖用布条缠绕住,包的鼓囊如小粽,任凭她如何用力也如隔靴搔痒。

第一日尤且可忍,李渭见她一双忍耐的通红的眸,秀眉紧敛,一张脸皆是红斑点点,漫无目的抱头在荒丘上走来走去,上前与春天说话,她只是埋首苦忍,恍如无人。

夜里才是痛苦,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眠,只能将头深深埋在双膝间,鼻音带泣,哼声难耐,袅袅缠缠。

李渭试过几种办法,皆是不管用,几番折腾,春天耐性用尽,将十指上的布条摘下,不管不顾,伸手抓扰难以触及的腰背。

李渭见她暴躁,奓毛如怒猫儿,心头亦是急切,上前去扯她的手腕:“再忍一忍。”

她听的厌烦,猛然将他的手挥开,蒙着双耳,摇头尖叫一声,将毡毯和身边杂物俱数扔向他,又气又凶:“你烦不烦,我不要你管,你出去!!”

他乍然撞见她的衣裳被拉扯松开,露出一小块欺霜赛雪的无暇肌肤,肩骨单薄,纤弱锁骨横亘于雪肌之上,不知其下是如何的暖玉温香。

那是于雪地里枝桠横斜,悄然绽放的一片娇艳桃花,风骨清绝,惊心动魄。

她已经忍受到了极致,胸膛剧烈起伏,双手握拳砸在石榻上,见他僵住不动,咬住红唇怒斥他:“出去!你出去!滚出去!”

李渭一时竟不知如何自处,眉头一皱,一言不发,大步退出了木棚。

青冥红日,朝霞绚烂,不远处一株花帽炸开出米粒大小的紫色碎花,凉风习习,他站立外头,极目眺望着远处,只觉自己也沾染了她钻入骨缝的痛痒。

屋内的响起了此起彼伏东西落地的声响,还有呜呜的哭泣声,难耐的抓挠声,咚咚咚双腿乱蹬的声响。

李渭眸色沉沉,脸色紧绷,大步迈向追雷,翻身上马。

春天听见几声马嘶声远去,抬起发红双眸,李渭已如嘀箭纵马远去,又见自己双臂两腿都被挠的红彤彤血淋淋,知道自己这样只是饮鸩止渴,徒增痒意,再下去只是把自己弄的血肉模糊。

不过片刻之后,李渭又折身回来,定下心神,见她蜷身缩在昏暗角落呜呜哭泣,黑发披落,又狼狈又可怜,手背上几圈渗血牙印,将少女打横抱起:“我带你出去找点药。”

追雷载着两人迎着红日奔去,她东倒西歪的坐在他身前,天马飞驰,风烈如刀,剧烈的拍打在身上,她只觉身上的剧痛被隐隐吹开一些,可是还不够,完全不够,她只希望这风真的将肌肤刮破才能畅快,她含泪抬头望他:“李渭我好难受”

“忍一忍”他挺起身躯,目视前方,向她献出一只手臂,“实在难受抓在我身上”

她呜咽一声,难耐耸起肩膀,在追雷风驰电掣的驰骋中,突然鬼使神差,借着他贴近的手臂,钻入他怀中,像八爪鱼一般,手脚并用,紧紧的缠着他,像柔软缠人的水草一般,将他圈占起来,她的十指死死的抠进他后背,那力道穿透他的衣,像针一下戳进他的肌肤,要钻入他的肉和骨。

他只觉自己迎接了一只爪牙锋利,杀气腾腾的小兽。放松身体,让她施力,在自己手背上放肆抓挠,只觉自己密密匝匝出了满身热汗。

她觉得这样可忍,但尤且不足,需要有更多的出口释放体内的痛痒,咬咬牙,螓首贴近他的身体,尖尖的牙寻上了他的胸膛。

李渭瞳仁一缩,猛然发出一声闷哼,在她糯齿咬住自己的那一瞬间,猛然伸手,托住她的身体,圈着她的腰肢,抬高,远离自己的小腹。

她被徒然托高,很是不满,双臂自暴自弃的缠上他的脖子,低头咬住他的肩膀,他吃痛皱眉,只觉身体有万千声音叫嚣,却毫无办法,只能生生忍下。

追雷已跑的大汗淋漓,李渭见她紧蹙细眉,尤不撒嘴,手刀一劈,怀中少女闷哼一声,软软的倒在他怀中。

他这才解脱出来,带着昏倒的少女,瘫倒在地上。

李渭大概从没有遇到这样狼狈的时刻。

温软少女昏倒在他胸膛上,秀眉皱起,双目紧闭。他几近晕眩,眼角生潮,身体有如闷雷,鼓动不已,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衣衫。

李渭支腿,待自己慢慢恢复平静,吁出一口粗气,不敢再看她,用风帽将少女一裹,带上马。

春天一夜未睡,这时才得了一阵歇,梦里折腾,乱梦纷至沓来,醒来时,她被裹在毡毯里,眼前燃起了火,李渭面无表情的坐在对面,手里搅拌着一碗草药。

她呆了片刻,只觉头晕目眩,脖颈僵硬,伸手摸到颈边,只觉一阵钝钝的疼痛。蓦然想起点什么,脸颊潮红,眉眼生怯,往羊裘里缩了缩,又扭了扭腰肢,伸手去挠挠胳膊。

“你再敢动,我把你手脚绑起来,扔在这里不管,让你自生自灭。”他语气冷淡又冲撞,蕴含着丝丝不耐。

春天一愣,他这是第一次说他不要管她。

她手指僵住,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,低低的回了声:“嗯。”

李渭不说话,低着头碾碎一种黑褐色的果实,将粉渣倒入碗中,搅拌均匀,伸手递到她面前,冷淡道:”沾一点即可,抹在疹上。“

春天从地上低眉顺眼爬起,端碗咬唇进了木棚。

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,那是她在褪衣裳,他一动不动,宛如石像。

李渭头一回觉得后怕。这条路,还有回头路可走么?再往前,那是什么境地?

孤男寡女,上路确实有些不便,再如何防,也无可防。

春天将草汁抹在红疹上,那草汁气味辛辣,熏的她眼眶发苦,涂抹之处有点刺痛,红疹处按上去木木的毫无感觉。

她的手够不着后背,又没有法子,只得胡乱抹一些便罢,匆匆穿上衣裳,只觉得自己此刻尤其狼狈,突然眼眶一热,石榻上砸下几颗泪来。

她再怎么冲晕了头脑,也记得自己怒斥李渭,在马上如何缠住李渭,她为什么会那样她被自己的行径吓的面红耳赤,半是羞耻,半是羞愧。

她这样的行径,是惹李渭不快了么?

李渭见她一直未出来,里头也没有一丝动静,等了许久,终究还是过去敲了敲门。

她在里头含糊嗯了一声:“我没事。”

两人各有心思,此日几乎一言不发。

第二日春天神态有些焉焉的,如同经霜后的秋草。

“还难受么?”他问。

“好多了。”春天呐呐道。

她眼神躲躲闪闪,或干脆埋头不看,李渭的脸色也不够好,罕见的冷淡,眼睛像冻住的星子。

他如此,她愈发难受,只觉身心都是煎熬。

李渭发现她默默的在掉眼泪,面颊上湿漉漉的,一双眼像化冻的冰晶,水光凌凌。

“哭什么?”他不解。

她听到他声音里的生疏,心头更是难受,抬头看他,两颗泪珠从腮边滑下,悬在下颌,驻留一瞬,啪的掉在衣上。

“我抓疼你了吗?大爷”她语气有些怯怯的,“对不起”

“没有”他轻轻皱起眉。

“对不起。”她牵住他的一点衣角,轻轻晃了晃,“我不应该那样对你我我不是故意的”

他轻轻叹了口气,不知道如何回应。

“李渭”她湿漉漉的唇轻启,像一朵花骨朵,含苞欲放,瘦弱又清丽的一张小脸,唇边还有一点嘭嘟嘟的软肉,是极其年轻的娇嫩和柔软,“原谅我。”

她真的太年轻,也太天真。

这样的一朵娇花,是如何逃过一路的风霜雨雪,没有遭受半丝蹂/躏和欺负,竟然如此不谙世事。

他去端来食物和水,拂去心头纷乱,脸庞尽量柔和下来:“吃点东西吧。”

她低头吃东西,不经意见瞥着李渭,见他目光沉沉的眺望远方,目光藏满了心事。

再如何遮掩,终究还是有些东西在悄悄改变。

第三日,春天身上的红疹已经完全褪去,李渭再次带着她上路。

作者有话要说:李渭;小姑娘,你惹到我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