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七章 挑刺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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娜塔西突然睁开了眼睛。

一团黑色的阴影如浓雾般罩住她,她下意识张嘴,等意识到对方是谁,又闭上了:

“路易斯大人?”

她压低声问,还抬头往上看了一眼。

同舍的女孩睡得无声无息。

路易斯那张英俊而高贵的脸渐渐在黑暗中显现出来,他没有披着他的斗篷,脸色苍白,眼神冷峻。

“路易斯大人,您怎么现在过来……”

娜塔西舒了口气,剧烈跳动的心渐渐缓和下来。

“嘘,别说话,娜塔西。”

路易斯“比”了下,食指轻轻摁住她的嘴唇。

娜塔西乖顺地闭上了嘴巴。

她注意到他的呼吸过于急促,手指比平时还要凉,凉得像一块冰——

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。

“乖女孩,这样才对。”

路易斯满意地看着她,这才是他钟爱的女孩。

温顺的、乖巧的、无害的,就像只兔·子,而不是刚才那不驯的、桀骜的、会挥舞着爪子伤人的野猫。

——只可惜了他唯一的一只替身娃娃。

“路易斯大人,您……受伤了?”

娜塔西鼻尖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,这味道她并不算陌生。

她伸出手,却被捉住了——

路易斯抱歉地看着她:

“娜塔西……”

“路易斯大人,无论您做什么,我都是愿意的。”

娜塔西温柔地看着他。

她躺在那儿,就像一只纯洁的羔羊。

路易斯感觉到了无限的爱意,她总是这样对他的胃口。

牙齿熟练地刺破她颈间的肌肤,年轻女孩的血从血管汩汩流入他饥渴的喉咙,填补空落落的胸口,被银色十字架搅过的、焦灼而疼痛的伤口慢慢开始缓解。

力量重新进入他的身体。

而娜塔西感觉到了快乐。

她像是陷入了一团彩色的云里。

云里有甜美的糖果、有漂亮的衣裳,有慈爱的父亲,还有……

“……莱斯利先生。”

她甜甜地笑着,紧紧地搂住她颈间的青年。

路易斯突然停住了。

“路易斯……大人?”

娜塔西恍惚地看着他,脸上还染着浅浅一层红晕。

“不太一样。”

他只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。

“什么……不一样?”

娜塔西歪了歪头。

“没什么,”路易斯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,“娜塔西,你不用操心这些。”

他低下头,冰冷的牙齿重新刺入那个伤口,可娜塔西却觉得,路易斯大人似乎有点心不在焉,他对她并不像从前那样迫切,反倒像是被什么问题困扰住似的——

“路易斯大人,你是在想贝莉娅姐姐吗?”

她突然问。

路易斯睁开眼睛,牙齿还抵着她的脖子,直到又一声“闷哼”,牙齿才从她脖间拔出。

他伸手抚过,伤口奇迹般地消失了。

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孩:

“娜塔西,不要嫉妒,那样……就不可爱了。”

女孩的眼睛垂下了。

她的嘴角弯出一个乖顺的弧度:“路易斯大人,我不嫉妒,您……别不要我。”

“乖女孩,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。”

路易斯温柔地道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而另一边,值班的女医师匆匆披上外套:

“谁啊?”

她点亮壁灯,打开门,发现门口站着一位美貌惊人的少年。

他银色的长发凌乱披散,一只脚赤着,怀中还紧紧地搂着一位金发少女:

“医师,请帮忙看一看。”

“这……?莱斯利先生,是你?”

女医师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窗外,明月高挂,没错,是半夜。

她让到一边,少年抱着女孩匆匆经过,将她轻轻放到了诊疗室内唯一的一张床上。

女医师跟过去。

昏黄的灯火下,女孩的睡裙上溅满了粘稠的、猩红的血液,她裸—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,满是鳞片似的伤口,伤口里几乎渗不出血,惨白地往外翻卷。

“噢,光明神在上……莱利斯先生,您到底对她干了什么?”

她甚至还在女孩的脖子上发现了一条红肿发青的勒痕,狰狞而恐怖。

“莱斯利先生!上一回我就说过,不希望再在这儿看见您,您忘了吗?……这样折腾一个爱你的女孩,绝不是绅士所为……噢,天哪……这是虐待,是谋杀!我要向布鲁斯主教告发你,甭管您是什么星辰骑士,还是什么圣灵体,伤害女人就是不行!”

“麻烦您替她看一看。”

少年温和地坚持。

他对她的质问置若罔闻。

雪白色的床单上,晕染出一个红色的清瘦的人形。女孩像只折翼的天使,耷拉在上面。

“噢,我没有办法!”女医师捧着脑袋,“我没有办法!她体内的血已经快流干了,我没有办法!噢,光明神在上……这到底是……”

“那您替她清洗一下伤口,包扎一下。”

少年始终平静。

“滚!滚!”谁知这一幕像是激怒了女医师,她随手拿起手边的一样东西扔了过去,“滚出这个地方!凶手!杀人凶手!”

“维拉尼卡,你还是一样的暴脾气……”

这时,一只大手抓住了飞到半空的“投掷物”。

白发白须的老者出现在门口,随着他的出现,白衣神使和黄金骑士也潮水一样涌现,把这不大的房间挤得满满当当。

叫维拉尼卡的女医师恭敬地垂下头:

“布鲁斯大人,您来了。”

“这跟莱斯利可没什么关系,维拉尼卡。过去是过去,现在是现在。”布鲁斯大人手持权杖,走了进来。他转向床上的女孩:“弗格斯小姐,您感觉怎么样?”

“她恐怕听不见,失血过多,导致了晕眩。”

女医师怜悯地看着床上的少女:“她全身都是伤口,应该是用小刀一刀刀割的,幸亏小刀还算利落,不然恐怕在送过来之前,就已经痛死了……”

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。

布鲁斯大人叹了口气:

“那还有希望吗,维拉尼卡?”

“如果现在送到圣殿,让我的姐姐奥薇来医治,还有可能……”她低低地道,“抱歉。”

“不——还有希望。”

少年打断她。

他彬彬有礼地走到布鲁斯主教身边,右手置于左胸行了个礼:

“布鲁斯大人,莱利斯想拜托您和神使们一件事。”

“噢莱斯利,你知道的,我永远不会拒绝你。”

布鲁斯看着他,眼神睿智而温柔。

“我想请神使们出手,为弗格斯小姐施加一次‘圣光祝福’,她会好的。”

“圣光祝福?”

神使们左右看了下,“莱斯利先生,这恐怕不行。布鲁斯大人年事已高,他已经无法再主持这么庞大的祝礼,而且……一旦失败,弗格斯小姐立刻就会死去。”

圣光祝福,是最高等的神术。

每一个信徒,都以能受“圣光祝福”为荣,可整个艾尔伦大陆,受过圣光祝福的人,不超过两个,其中一个,还是当时只是个婴儿的布鲁斯主教。

当时布鲁斯主教已经奄奄一息,最后是圣殿大主教出手救了他——

主持一次“圣光祝福”,需要三十个神使合力,而主持之人必须神力庞大,整个世界,也就圣殿大主教和三位神殿主教能做到。

而布鲁斯大人显然年事已高。

“试试看。”

布鲁斯慈祥地道,“他们信任我们,才把孩子托付到我们手里,总要试一试。”

“布鲁斯大人,可——!”

“——不,我来。”

盖亚看向床铺,“布鲁斯大人,我来主持。您将口诀告诉我。”

“莱斯利?孩子,这样太冒险了。”

布鲁斯温和地看着他,“虽然你很有潜力,可……”

“布鲁斯大人不也在冒险?我有信心——”少年抬起头来,他看起来并不如何伤心,却也因这份沉静显得可靠而值得信赖,“我能够做到。”

“莱斯利,你承受得住一旦失败,弗格斯小姐会立刻死去的结果吗?也许,你会为此愧悔终身。”

“不,不会失败。”

维拉尼卡在少年回答时,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。

他当然是精致的、美貌的,可这份精致在这时,倒因他的沉静和坚持,显出一分坚毅的、分外不同的面貌来。

“好,你来。”

布鲁斯大人拍拍他的肩膀,让开了。

神使们回神殿去取圣杯、圣水和光明权杖,黄金骑士们腰佩长剑,将附近隔离起来,还有一部分,散入无尽的黑夜,地毯式地搜索起那本该被抓住的黑暗使徒。

柳余并非像女医师说的那样完全丧失了神智,她模模糊糊地睡了一会,又醒来。

只是眼皮太沉重,黏糊在一块撕撸不开。

周围嗡嗡嗡声不断,嘈杂得像一个闹场,脚步声、吟唱声混杂在一——

她挥挥手,想将烦人的苍蝇赶走,可那苍蝇变本加厉,她恼了,一急,眼睛就睁开了。

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雪白的床上,头顶是不尽的夜空。

床不大,翻个身就能摔下去,耳边的“嗡嗡”声——

不,不是嗡嗡声。

一首她从未听过的歌在夜色中飞扬,那音色如令人心醉的大提琴。

她转过头,白衣神使们在不远处排成一个奇怪的阵列,他们低眉肃目,权杖高举,一团又一团白色的光笼从权杖飞出,以一个极为玄妙的韵律落到阵列前方——

盖亚,正站在那里。

纯白色的星月袍被鲜血点染,少年赤足而立,她看着他的银发从腰一路往下疯长,疯长……直至长及脚踝。

风吹起他水银般的长发,冰雪般的少年安静地站着。他睁眼,那绿眸像是集了一春的绿,几乎能照见人的影子。

柳余下意识闭上眼——

在那一刹那,她几乎以为他能看见了。

一团又一团的光明力进入她的身体,她像是沉入了一潭温暖的水里。

绵绵密密的疼痛再一次被唤醒,紧接着,是酥酥麻麻的痒意,那光明力不断地修补着她破碎的身体,而每一个修补过的地方,似乎能感觉……更好了。

生机勃勃,灿若朝阳。

这是一种微妙的、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。

柳余想挠一挠,被抓住了:

“别动。”

她眼皮一跳,睁开来。

盖亚苍白而疲倦地坐在她床边,一只手握住了她:

“别动。”

“斑斑……呢?”

她一张口,发现声音哑得要命。

“这儿。”盖亚将右手边的鸟笼提了过来,“它很好,比你好。”

灰斑雀扑棱着翅膀:

“斑斑斑斑斑斑斑……”

[贝比,早安,你睡得像一只猪。]

柳余嘴角翘了翘:恩,斑斑,早安。

[贝比,你可真幸运。斑斑也想像你一样,躺在温柔的莱斯利先生怀里,让他亲自照顾……噢,斑斑快嫉妒死你这个幸运的小家伙了。]

柳余微笑:

是啊,真幸运。

她还躺在她的蘑菇屋,她没死,斑斑也没死。

不过,她捂住脸:

“盖亚,别看我,我一定很丑。”

少年微微叹了口气:

“贝莉娅,你忘了,我看不见。”

“可我一定变得很丑很丑,”她哭丧着脸,扑到他怀中,“就像个巫婆,我现在庆幸,你看不见我。”

“贝莉娅……”

少年无奈了,“我该走了,这是女舍,不合规矩。”

“可我害怕,盖亚,那黑暗使徒……死了吗?”

柳余怯怯地问道。

这时,门被“叩叩”敲响了。

“抱歉,”卡洛王子的声音传来,“弗格斯小姐醒了吗?他们有一些事,需要当面向她确认。”

终于来了。

总会有这一遭的。

柳余下意识看向盖亚。

窗外已经是白天,天光明媚,他银色的长发束成一束,像银色的月光倾泻在她床上,原来还有些少年气的五官,竟开始显出英挺的轮廓。

是……高了些吗?

不过,在这之前——

柳余将头枕在他的肩膀,闷闷地道:

“盖亚,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么?”

“没有。”

他依然说没有,神色温和。

“可我有,盖亚,你为什么在我的房间设下魔法阵,又为什么瞒着我……”

“弗格斯小姐,您醒了吗?”

敲门的声音又大了些。

“盖亚……”少女咬着唇,“你是不是……是不是……一直都……”

“算了,”少年牵起她的手,打开门,“我随你一同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