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 给她搞点颜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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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间温热的微风穿过纱窗,轻拂过胡桃木色的桌面。

桌上靠墙位置,摆着一本风景画台历。

5月25日的日期,被黑色的油性记号笔圈起。

5月27日,星期日,也就是今天,被人用粉色的荧光笔画了个圆润的爱心。

从晨起到现在,云娆坐在书桌前,审了三个多小时的译文。

直到肚子轻叫了声,她意识到已经中午了,于是匆忙将工作收尾,走进厨房下锅煮面。

她准备午餐多吃一点,这样晚餐的时候就能更轻松地保持优雅从容的进餐姿态。

为了挑选请靳泽学长吃饭的餐厅,云娆这两天翻遍了点评软件,做了很多笔记,纠结到头秃,终于选了一家口味好、环境清雅,重点是私密性特别强的法式餐厅。

满心期待地打电话过去,好家伙,要提前一个月预定。

退而求其次问了几家,她的运气一如既往的差,那些配得上请学长吃饭的餐厅,几乎都要预定。

万般无奈之下,云娆选择求助万恶的资本家。

消息发在群里不过五分钟,黎大小姐一通电话,她最先看中的那家餐厅,奇迹般有位置了。

云娆把餐厅信息转给靳泽,结果被他调侃【小云娆最近真是赚大钱了】。

他总是这样,为了表现亲昵,名字前面非要加个“小”。

但是云娆挺喜欢他这样喊自己的。

好像从那一个微不足道的字里,能感受到多么与众不同的宠溺。

然后他又说,下午五点左右会开车到她家接她。

时间来到今天,午饭的餐桌边,云娆嘴里嘬着面,左手拿着手机,眼睛上上下下地把那段聊天记录回看了一遍又一遍。

她食欲好得离谱,比平常多了三分之一分量的面,她眼皮眨也不眨就全吃完了。

这种时候,闺蜜群里那俩货少不了狂刷存在感。

黎梨:【约会倒计时五个小时!】

云娆手一抖,紧忙回复:【吃个饭而已,老早说了要请他的】

黎梨:【哦】

黎梨:【想请他吃饭的人排队排到南极了,请问怎么就轮到公举你了呢?】

云娆琢磨了很久,回:【因为我是他好朋友的妹妹】

这话一发出去,她自己第一个笑开了。

黎梨:【那请问你哥是他的救命恩人吗?】

黎梨:【还是借给他八千万一直不还?】

温柚:【或者是他的亲生父亲?(bushi】

云娆笑疯了,满载食物的肚子一抽一抽,有点难受:

【我洗澡去了,不和你们说了!】

黎梨:【刚吃完饭不能洗澡吧】

温柚:【她估计要洗两个小时,再做个spa】

黎梨:【好的,记得搓白点,闪瞎学长的狗眼】

云娆:【】

洗澡就是个借口,她只是单纯没法和她们聊下去了。

这一回,不是因为她们在胡言乱语,而是因为,她觉得这俩疯婆娘的话,好像越来越有道理了。

靳泽为什么对她这么好?

为什么她想请他吃饭他就来?

为什么在母亲忌日这样重要的日子让她陪在身边?

再和她俩聊下去,云娆一定会多想的。

但是,她的唇角已经咧得收不回来,思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,肆意狂奔而下,怎么也阻挡不了。

大约下午两点,云娆挑好晚上要穿的连衣裙,提前放在床上,自己抽一条干净的浴巾钻进浴室开始洗澡。

盥洗台旁边的墙面上装了一面伸缩式的化妆镜,此时镜面正好朝着淋浴间方向。

隔着干湿分离的淋浴间玻璃,雾气氤氲之中,云娆看到自己上扬的过分的唇角。

她不顾满手沐浴液泡沫,抬手就把自己的唇角按下来。

隔了会儿,又飞上去。

她就这么来来回回地玩自己的脸,乐此不疲。

直到手指都被泡得起了皱,脑袋快被蒸腾的热气熏晕了,云娆才慢吞吞地关了水,离开淋浴间。

擦身体,抹身体乳,敷面膜,吹头发,一应流程进展得特别顺滑,就连头发也出奇得柔顺。

云娆一边哼歌一边抹护发精油,丢在浴室置物架上的手机也跟着唱了起来。

她拿过手机,瞥见来电显示,眼皮颤了颤,忙不迭接起:

“学长?”

靳泽那边很安静,云娆以为他还在家里,结果他一开口就是:

“今天下午闲得慌,我已经到你家楼下了。”

云娆:

靳泽其实很习惯独处。在美国的那几年,他一直是独居,大部分时间,空荡荡的房子里都只有他一个人。

或许是新换的别墅面积太大的缘故,或许是今天中午李叔做得菜不合他胃口的缘故

总之,午后他在沙发上坐了会儿,翻剧本看不进去,电视节目也索然无味。

等他回过神,人已经走到车库,车门自动解锁打开了,诱引着他离开这个空荡冷清的房子。

话筒那头停顿了许久,靳泽察觉到自己唐突了:

“我不上去,就在楼下等着,等多久都行。”

“十分钟。”

云娆轻轻地说,“给我十分钟吹一下头发。”

“好。”

电话甫一挂断,云娆抚了抚胸口,立即开启火箭冲刺模式。

她头发早就吹干了,此时来不及烫卷,光披散着又像个女鬼,于是她两手拢起长发,手法麻利地扎了个高丸子头,头顶和两鬓扯蓬松些,发型部分就这么完事。

然后是衣服。

刚才挑好的连衣裙在家里肯定不方便穿,她站在衣柜前踱了几个来回,终于抽出一件纯白色软质法式衬衫和黑色高腰长裤,套上之后清新又舒适,衣着部分也完事了。

最后是这张脸。

没时间了。

云娆沾了点遮瑕膏抹到黑眼圈上,取一支烟粉色口红点涂上下唇,抿开,再用手抹一点到脸颊上提提气色

门铃在这时响了起来。

身后的楼道有人经过,靳泽将鸭舌帽扯低,稍稍向前一步,站得离门很近。

片刻之后,房门由内打开,一股馥郁温暖的沐浴液清香扑面而来。

隔着一层口罩,靳泽心念一动,感觉自己几乎要被这暖香迷晕了去。

他快步走进玄关,垂眸看见白衣黑裤扎丸子头的小姑娘低头在他面前放了双崭新的、深蓝色的男士拖鞋。

他心内想到什么,直接就开口了:“上次好像不是这双。”

只见云娆单薄的肩膀忽地颤了颤,声音细细的像蚊呐:

“就买别的东西送的。”

其实是上次靳泽来送猫的时候,评了句拖鞋颜色不好看,她第二天就买了双新的,一直藏在鞋柜里,刚才也不知怎的,明明旧的那双放在外边,她却把新的拿出来了。

还有他的记性,未免也太好了些。

连着两次做客,主人招呼得都很草率,把他迎进门之后就晾在那里,自己跑没影了。

幸好,今天还有个小西几帮忙招待一下。

两个多月不见,西几同志膨胀了好大一圈,看得出来,新家的伙食是相当的好。

云娆跑进厨房捣鼓了一阵,杯子洗干净了才想起来还没问人家要喝什么。

“凉水就行。”

话音未落,才出现在客厅的主人又只剩个背影。

连张脸都不给客人瞧一瞧。

靳泽望着她趿着拖鞋噔噔走远的方向,身体往后一靠,干脆把目光锁定住了。

不多时,云娆捧着两杯凉白开走出来,视线和沙发上的男人对上,她状似不经意地垂了眼,等到绕到他旁边坐下,再抬眸,发现他还盯着自己不放。

她妆化得粗糙,连粉底都没上,被人这样盯着,不由得猜测自己是不是面色很差,或者脸上蹭到了什么脏东西。

两人同时拿起茶几上的水杯抿了一口。

西几从靳泽腿上跳下来,毛绒的尾巴高高直立着,“喵呜”一声朝着云娆的方向爬过去。

云娆没注意到这个小东西,手背忽然被它蹭了一下。

她又一激灵,同时看见身旁的男人牵起了唇角。

“学长。”

云娆终于憋不住了,“你一直盯着我干嘛?”

靳泽稍稍直起腰,目光清润:“有个问题想咨询你一下。”

云娆愣了愣,不自觉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。

这个动作之后,男人唇边的笑意更放肆了。

她垂下目光,看到自己正前方摆着两杯一模一样的水,脊背猛地一僵。

如果她没记错,刚才靳泽学长喝过一口水。

现在这两个杯子却都跑到了她面前。

“我不介意。”

他像是被逗乐了,语气拖腔带调的。

云娆倏地站起来逃进厨房,几分钟后拿了两个颜色不同的杯子出来。

坐下的时候,她双颊微红,特意离他远了些。

“你刚才说,有问题要咨询我?”

云娆捧着杯子,主动挑起话头,“和翻译有关的吗?”

她说话的时候,正巧有风吹进客厅,带起了曳地的纱帘,沙沙的响动和她的声音一样轻轻柔柔。

靳泽的喉结向下咽了咽,掀起眼帘看她:

“是感情问题。”

纱帘被风卷高了些,云娆的心也像被狂风卷到了半空中。

她的声音莫名哑了哑:“什么?”

靳泽仍然望着她,声音低沉,“我认识一个姑娘。她很聪明、强干。”

非常高的评价。

云娆眨了眨眼,心想,能用这两个词形容的女生,一定很不一般。

不知怎的,她心底忽然荒了一块。

靳泽的上眼睑垂下来一点,掩住少许深邃目光:

“但是她只是看着乖,实际上性格很固执,脾气不小,偶尔还会炸毛。”

他顿了顿,轻轻叹气:

“最要命的是,她长了两只漂亮的耳朵,却经常听不懂人话。”

好刁蛮的女生,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吗?

云娆咬了咬嘴唇,听完靳泽的几段描述,她心底大片大片地荒芜开来,血液流速也变得极其迟缓。

极为不安的预感几乎将她淹没。

终于——

“我挺喜欢她的。”

云娆的心脏几乎停跳了,眨眼和微笑的动作异常机械。

靳泽的声音听起来很不真切:

“可是她从来不往这方面想,只把我当成亲人。”

室外的风似乎静止了,纱帘落回地面,午后的日光斜照进来,像一块明亮的、边缘不规则的固状物。

云娆感觉自己心口发冷,输送到四肢的血液全是凉的。

她不该做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,更不该从妹妹,或者是粉丝的角色中僭越出去。

这么多年没有一点长进,就是因为没被当头棒喝过,因为靳泽这些年异性绝缘,绯闻也绝缘,从来都是孤身一人。

但是,没有人总会孤身一人。

“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?”她听见他这么问。

云娆僵硬地扯一下唇角:“什么?”

靳泽朝她笑了笑,英俊的五官舒展开,眉宇间尽是温和:

“我应该怎么做,让她把我当成可以动心的异性。”

他的声音太好听了,用最温柔的声音诚心咨询她,怎么追他喜欢的女生。

云娆忽地弓起了肩,思绪完全凌乱了,声音也颤颤悠悠的:

“那就展示点亲人以外的”

“什么意思?”

云娆像个代码错乱的机器人,脑子一团糟,眼皮不停地跳,薄薄一层口红下边,唇色是煞白的。

关于靳泽这个问题,她蓦地想起来,不久前温柚调侃她的时候,给过一个正确答案。

“一个男人,一个女人,中间加点颜色废料,啪叽拍在一块,哪还剩什么亲情友情”

“要不你就”

她抓起茶几上的水杯猛灌了一口,断断续续地说,

“就给她搞点颜色。”

这一回,轮到靳泽愣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