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8章 全文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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检查完场地细节,卓蕴站在T台前,最后一次扫视全场。所有的布置都已完工,只余一些小地方要修改,工人们收拾工具、材料准备撤出场地,明天上午,这场秀就要正式开演。

王盼从后台走出来,对她说:“Zoe,这儿都搞好了,你今天不是有要紧事么,赶紧回家吧。”

卓蕴说:“行,那我就先撤了,这儿拜托你啦。”

王盼对她比个“OK”:“放心吧,一会儿的彩排我能搞定。”

卓蕴离开会场,准备开车回家,坐上驾驶座后摸了下胸部,有点发胀,知道时间差不多了。

现在的她是个背奶妈妈,到哪儿都得带着吸奶器,她不舍得给女儿断奶,小家伙才十个月大,她哥哥当时可是喝够了一整年的母乳。

卓蕴把车子开回紫柳郡,没去C2小楼,也没去高层住宅的地下车库,而是开到A区5号别墅楼。

和C2一样,A5车库也有三个车位,已经停着两辆车,一辆是赵醒归的,另一辆属于苗叔和边琳,卓蕴把车停进第三个车位,拎起大包,就近从后门的坡道进入屋内。

A5小楼是卓蕴和赵醒归三年前买下来的物业,用的是他们自己的存款。紫柳郡别墅品质极高,很少有人拿出来卖,在听说原房东因为移民而要出售房屋后,赵醒归和卓蕴连房子都没去看,直接和对方签订了转让合同。

于是,这套房子成了他们的新家,和父母离得近,面积又够大,赵醒归说,他可以在这里住到退休。

“我回来啦!”卓蕴进屋换鞋,对着客厅叫了一声。

这天是周六,下午三点半,一楼客厅有人,保姆周姐在厨房准备晚餐,边琳和苗叔在客厅带宝宝。卓蕴原本想和赵不渝出生后一样,请一位育儿嫂来照顾孩子,边琳听说后自告奋勇,说自己和老苗闲着也是闲着,就由他们来带吧。卓蕴知道妈妈是真心喜欢小孩儿,没带着赵不渝还很遗憾,就放心地把女儿赵倾心交给了妈妈和苗叔。

边琳抱着孩子来迎接卓蕴,十个月大的赵倾心脸蛋儿生得肉嘟嘟,头发还没留长,只在头顶扎了个冲天小辫,比起赵不渝,她的眼睛更像赵醒归,又大又黑又亮,睫毛特别长,看到卓蕴后就向她伸出小手,“啊啊”叫着要妈妈抱。

卓蕴洗过手,从妈妈手里接过女儿,问她:“你爸爸呢?”

赵倾心还不会说话,只一个劲儿往她怀里钻,像是在找粮。

边琳说:“小归和不渝在篮球场,今天天气好,爷俩打球去了。”

“小宝贝,你饿了吗?”卓蕴往赵倾心的脸蛋上亲一口,问边琳,“妈,她午睡醒来喝过奶没?”

边琳说:“喝过一点,不多,你去喂她吧。”

卓蕴应下,抱着女儿回房间喂奶。

赵倾心吃得饱饱的,卓蕴把她抱出来,放进童车,对边琳说自己去篮球场转一圈。

三月底,阳光和煦,春意盎然,紫柳郡里花红柳绿,处处是美景。卓蕴推着童车往篮球场去,一路给赵倾心唱儿歌,小姑娘在童车里咿咿呀呀地叫着,似乎很喜欢出来放风。

篮球场还是老样子,四周围着防护网,场地保养得很好,卓蕴老远就听到里头传来的拍球声,还有一群年轻男人打球时的吆喝声。

“哇,这么多人啊。”她推着童车进入球场,看到两个篮球架下,一边围着好几个男生在打球,另一边是个坐着轮椅的男人,带着四个小不点男孩在玩耍。

男人将轮椅操控得很灵活,指点着一个男孩怎么运球,又给他们表演投篮,他肩背挺拔,衣袖挽到手肘,像是随手一丢,篮球就划着抛物线进了篮筐,连个碰撞声都没有。

一个瘦小的男孩把球捡回来,夸张地喊:“赵叔叔你好厉害呀!”

男人说:“多练习,你也可以做到。”

瘦小男孩试着去投球,小朋友力气小,球连篮筐下的网兜都碰不到,他很沮丧,捡回球后给了赵不渝。

六岁的赵不渝个子比其他三个男孩都要高,平时在儿童篮球训练营练球,那边的篮架针对小朋友,很矮,赵不渝能投篮,眼前标准规格的篮架对他来说,太高了。

小男孩站在篮架下仰视篮筐,屈膝,跳跃,双手用力把球丢出去,篮球砸到篮筐,没进,赵不渝吐吐舌头,听到有人喊:“很棒哦!”

他扭头看到卓蕴,雀跃地叫:“妈妈!”

轮椅上的男人闻声也转过头来,脸上绽开笑:“你们怎么来了?”

他穿着一身浅色运动服,头发剪得短而帅气,一张脸依旧轮廓清晰,眉目俊朗,下颌线如少年般紧致,身材也保持得很棒。

赵醒归已经三十二岁,成了小朋友们口里的“叔叔”,但在卓蕴眼里,他还是很年轻,看不太出年过而立。

“我妈说你在这儿,我就带心心来转一圈。”卓蕴停下童车,把赵倾心抱起来向他们走去。篮球会乱飞,小孩儿坐在车里不安全。

篮球就在赵醒归手里,他右手一动,篮球就在指尖转了起来,把几个小男孩看傻了眼,赵醒归把球丢向儿子:“不渝,接着!”

赵不渝一个侧身马步,两只小手稳稳接住球,赵醒归说:“你们自己玩吧,练练运球和传球。”

四个小男孩很听话,去边上玩了起来。

赵醒归划动轮椅,和卓蕴一起来到场边,赵倾心早就扭起了小身体,小手乱挥,嘴里叫着没人听得懂的话,卓蕴把她交给赵醒归,小家伙立刻安静下来,乖乖地让爸爸抱在怀里。

赵倾心是个试管宝宝,她的出生是赵醒归和卓蕴共同的决定。

六年前,赵不渝出生后几个月,赵醒归和卓蕴发现他们碰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——赵醒归有能力让卓蕴自然受孕,但他们短期内没有再生育的需求,又没有办法避孕。

普通夫妻可以用小雨伞避孕,赵醒归却不行,他的身体太不敏感,用了小雨伞,他会维持不了状态。

赵醒归更不想让卓蕴吃药避孕,思来想去,他做出决定,由他去做双侧输精管结扎手术。

做手术前,赵醒归把这件事告诉给爸爸,赵伟伦很震惊,听完赵醒归的解释后才明白,这事儿,除了这样,似乎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。

男性输精管结扎术不影响X功能,赵醒归做完手术后再和卓蕴亲密,再也没了会让妻子意外怀孕的顾虑,连着状态都变得更好。

等到赵不渝长到快四岁,随着和弟弟关系的改善,卓蕴竟起了生二胎的念头,和赵醒归商量,说想再要个女儿。

就像赵醒归和赵相宜那样的一对兄妹,相亲相爱,卓蕴一直都很向往。

赵醒归一开始很吃惊,却也没太纠结,同意了妻子的提议。

他们做了很多检查,好好地调养身体,一切都很顺利,一年多后,赵倾心来到了他们身边。

……

赵醒归双手托在女儿腋下,让她的小脚丫踩在自己大腿上,赵倾心正处在从爬到走的阶段,两只小脚很有力,不停踩着爸爸的大腿。赵醒归笑得眼睛都弯起来,问她:“这么用力干什么?不怕把爸爸踩疼啊?”

赵倾心咧开没牙的小嘴巴:“咿呀咿呀咿呀!”

赵醒归被女儿萌得心里一阵柔软,抬头看卓蕴,想起工作上的事,问:“场地都弄好了?”

“嗯。”卓蕴把手搭上他肩膀,“都布置好了,一切顺利。”

“辛苦了。”赵醒归逗着女儿,说,“这事儿都是你在弄,我都没怎么管。”

“你也知道哦。”卓蕴撇撇嘴,食指往他脑门一戳,“也就是你这种甲方,我叫没办法,别的甲方要是这么两手一摊啥也不管,我才懒得去操心,爱咋咋地。”

赵醒归伸手搂上她的腰:“别的甲方,也不会以身相许啊。”

“心心在呢!瞎说什么。”卓蕴往他胳膊上拧了一下。

赵醒归看着怀里的女儿:“心心听不懂,心心,你知道爸爸和妈妈在说什么吗?”

赵倾心两只小爪子摸上赵醒归的脸,乐得直扑腾:“咿咿呀呀!”

赵醒归和卓蕴在场边聊天,球场上,四个小男孩还在抢球,突然,赵不渝接球时不小心滑了一下,“哎呀”一声叫,整个人扑到了地上。

“不渝!”赵醒归紧张地喊出声来。

他和卓蕴赶紧上前,小男孩已经自己爬起来,抿着小嘴没吭声。卓蕴蹲下/身看儿子,赵不渝穿着运动短裤,左膝盖上擦破了皮,细密的血滴渗出伤处,其他三个男孩惊恐大叫:“赵不渝你流血了!”

赵不渝本来没想哭,看到流血,又听到小伙伴们的话,吓得小嘴一瘪,放声大哭起来。

赵醒归自己性格坚韧,不怕疼不怕苦,却见不得儿子哭得这么伤心,心都揪住了,赶紧从轮椅后的袋子里掏出消毒湿巾和创可贴递给卓蕴。卓蕴帮儿子处理伤口,听赵不渝“呜呜哇哇”哭个不停,头疼地说:“别哭啦,有没有这么疼啊?”

赵不渝抽抽噎噎:“真的很疼,妈妈,我疼死啦!”

“你像谁不好,非要像你爸。”卓蕴帮儿子贴好创可贴,抬手揉揉他头发,“小哭包二号。”

赵醒归:“?”

赵不渝止住泪,卓蕴问他还打球吗,他摇摇头,卓蕴牵起他的小手:“那我们回家吧,你爷爷奶奶估计也来了。”

一家四口准备回家,赵倾心重新坐回童车,不太高兴,赵不渝泪汪汪地看着爸爸,卓蕴催他:“快走呀。”

赵不渝神色恹恹:“……我腿疼。”

卓蕴无语:“就这么点伤,半个硬币都不到,你疼毛线!”

赵不渝一脸倔强:“疼得走不了路了!”

卓蕴低头瞪他:“你什么时候跟你爸学会卖惨的?”

赵醒归乐坏了,向儿子伸手:“过来,爸爸带你回去。”

赵不渝瞬间复活,麻利地爬到爸爸腿上,面朝前坐好,卓蕴生气:“这么大人了!你也不怕压着你爸爸!”

赵不渝很无辜:“妈妈你都是大人了,你也坐爸爸腿啊。”

卓蕴哑口无言,赵醒归对儿子说:“自己抓稳,爸爸要转轮子,抓不住你。”

赵不渝:“噢!”

赵倾心还不懂事,看着哥哥坐在爸爸腿上,更加不开心,“嗷嗷”叫着表达不满,最后委屈地大哭起来。

真是鸡飞狗跳,卓蕴茫然地望天。

回家路上,赵醒归和儿子聊了会天。

他问赵不渝:“你膝盖还疼吗?”

赵不渝说:“不疼了。”

“不疼你还哭那么大声?”赵醒归说,“你妈妈真是没说错,你长大了,不能再坐爸爸腿,别人要笑你的。”

赵不渝回过头问:“那妈妈为什么可以坐?妈妈已经是大人了。”

赵醒归说:“因为她是我老婆,我的腿,我老婆一辈子都能坐。你的腿,以后也只有你老婆能坐,知道吗?”

赵不渝又问:“那心心呢?”

“心心长到你这么大,也不能坐了。”赵醒归说,“她小的时候当然可以坐,因为我是她爸爸。”

赵不渝思索了一会儿,问:“爸爸,我什么时候可以帮你推轮椅?”

赵醒归笑了:“那得等你再长大一点,你现在力气不够,还推不动爸爸。”

赵不渝心里不是滋味,有些坐不住了,说:“爸爸你停下,我自己走吧,我怕把你腿压坏。”

“不用,再让你坐几个月。”赵醒归腾出右手揉揉儿子头发,“等你上小学,这个座位就要归心心了。”

好不容易把两个熊孩子带回A5小楼,卓蕴算得很准,赵伟伦和范玉华的确已经来了,正在沙发上和边琳、苗叔聊天。

赵不渝下了地,早就忘了膝盖上的伤,蹦蹦跳跳地过去喊:“爷爷奶奶!”

范玉华笑容满面地搂住他:“乖乖不渝,生日快乐呀!”

这天是赵不渝的六周岁生日,他收到了爸爸妈妈、爷爷奶奶、外公外婆的生日礼物。

苗叔和边琳一直没结婚,也不打算结婚,但赵不渝从小喊苗叔“外公”,苗叔待他很亲,小孩子搞不清血缘是怎么回事,在赵不渝心里,苗叔就是外公,和爷爷一样好。

赵伟伦年逾六十,却不见老态,依旧身材高大,气质沉稳,慈爱地看着孙子,感叹道:“真快啊,到九月,不渝就是小学生了。”

边琳附和道:“是快哦,小宜都是博士啦,我第一次见她时,她才刚小学毕业呢。”

赵相宜在英国念博士,即将毕业,这时回不来,拜托爸妈给宝贝侄子送上一份生日礼物。

范玉华听赵倾心在童车上哭个不停,问:“心心怎么哭啦?”

卓蕴把赵倾心抱出来,放到赵醒归腿上:“吃她哥的醋呢。”

赵倾心重回“宝座”才不再哭泣,赵醒归划着轮椅去卫生间,帮女儿洗手洗脸,小家伙身体软软的,还很香,照着镜子对赵醒归笑。赵醒归用毛巾帮她擦脸,手势很轻柔,赵倾心还在“咿呀咿呀”地叫,冷不丁的,她发出一个类似“巴巴”的音,让赵醒归一愣。

他歪头看着腿上的女儿:“你是在叫‘爸爸’吗?”

赵倾心:^_^

赵醒归笑着摇头,往女儿额头上亲了一口:“乖宝,爸爸爱你,慢慢长大吧。”

老老小小都待在客厅,吃零食闲聊天,电视机上播着赵不渝喜欢的动画片。

窗边摆着一只大水缸,里头养着乌龟酒酒。

酒酒已经是只大乌龟,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十三年,赵伟伦把酒酒从水缸里捉出来,让它在地板上随便爬,又把赵倾心放到地上,小姑娘手脚并用,追在乌龟屁股后头爬得飞快,总要伸手去摸乌龟壳,回回都被赵伟伦拦住。

赵醒归坐着轮椅在边上看,边看边笑,赵倾心总是摸不到乌龟,开始不爽,掉过头就爬到赵醒归脚边,扒着爸爸的小腿要他抱。

赵醒归弯下腰,抓着女儿的腋下让她站起来,赵倾心小脚蹬地,赵醒归轻声说:“你很快就会走路了,等你学会走路,这个家里不会走路的,又只剩下爸爸一个。”

五点半时,范玉华问:“只差小蘅了吧?”

边琳说:“我给他打过电话,他说很快就到。”

卓蕴就让周姐把热菜端上桌,准备开饭。

没一会儿,卓蘅来了,带着五岁的女儿冉冉。

卓蘅在钱塘工作数年,升职加薪,早已还清欠赵伟伦的债务。债务还没还清时,他在工作中认识了现在的妻子,那是个漂亮又泼辣的女孩,不在乎卓蘅身后拖着一个混账老爸,火起来能叉腰和老头对骂,回过头又去骂卓蘅,竟是把卓蘅收拾得服服帖帖。

卓蕴明白弟媳妇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,觉得很有趣,卓十三像是有被虐倾向,对方越是对他凶巴巴,他越是爱得不可自拔,后来,两人一起努力在钱塘买房定居,还有了女儿冉冉。

冉冉扎着一把马尾辫,小尖脸大眼睛,长得和卓蘅很像,性格却像妈妈,活泼外向,伶牙俐齿,擅长帮妈妈和爸爸斗嘴,时常能把卓蘅气得吹胡子瞪眼,又拿这对母女毫无办法。

某人怂恿卓蘅,再生一个吧,生个儿子!

卓蘅大怒:“生个屁!家里一大一小已经要造反了!再来一个老子寿命都要短十年!”

“姑姑、姑父好!”冉冉进门就礼貌地打招呼,又把几位长辈叫了一遍,去找赵不渝玩。

卓蕴看看卓蘅身后,问:“你老婆呢?”

卓蘅一脸菜色:“出差两天了。”

赵醒归忍着笑,问:“这几天都你自己带女儿啊?”

“是啊!我已经要崩溃了!”卓蘅问,“能不能把她在你家寄养几天?”

赵醒归笑:“行啊,你老婆同意就行。”

赵不渝牵着冉冉跑到卓蘅面前,叫他:“舅舅好!”

“乖。”卓蘅把一个装着奥特曼的大盒子递给外甥,“生日快乐啊,小帅哥。”

“谢谢舅舅!”赵不渝先是眼睛一亮,待看清奥特曼的样子后,嘟哝了一句,“是迪迦呀。”

语气有点嫌弃,卓蘅挑眉:“嗯?小王八蛋你说什么?”

赵不渝跳脚:“十三舅舅你真讨厌!不准再叫我‘小王八蛋’!”

卓蘅气道:“你都跟你妈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!”

赵不渝已经明白“小王八蛋”不是什么好话,现在也没人再这么叫他,只有舅舅偶尔会叫。赵不渝学会了反击,卓蘅叫他“小王八蛋”,他就叫他“十三舅舅”。

这两个名字的始作俑者都是卓蕴,在边上笑得弯了腰。

赵不渝抱着大盒子,仰起小脸认真地说:“舅舅,我最喜欢赛罗奥特曼,赛罗YYDS(用字母念)!”

卓蘅:“……”

冉冉瞅着她爸,在一旁补刀:“我就说,小孩子喜欢的东西,你不懂,别乱买。”

卓蘅:“你懂?你知道几个奥特曼?”

“我不知道奥特曼,但我知道叶罗丽。”冉冉说话很清脆,“你知道那些精灵吗?冰公主、灵公主、情公主、菲灵、亮彩……”

卓蘅暴躁:“闭嘴!一边玩儿去!”

冉冉冲他做个鬼脸,和赵不渝一块儿跑了。

卓蕴和赵醒归快要笑疯,只觉得卓蘅找的老婆、生的女儿,是专门来克他的。

人已到齐,卓蕴把生日蛋糕端上桌,家人们围到圆桌边,给赵不渝小朋友过生日。

赵不渝和赵醒归一样,从小衣食无忧,被全家人呵护着长大,小男孩跪在椅子上,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面前插着蜡烛的大蛋糕,鼓起脸颊吹气,把蜡烛吹熄后,众人拍手大喊:“不渝生日快乐!”

赵不渝开心地扑进妈妈怀里。

卓蕴和赵醒归坐在儿子两边,赵醒归怀里还抱着女儿心心,卓蘅拿手机帮他们拍合影,再让周姐帮他们拍大合影。

这样的合影,家里多得数不清,不管是谁过生日,或是节日聚餐,都会拍一张。

一年又一年,照片里的人变换着发型与衣着,中年人的脸上渐渐有了皱纹,乌黑的头发夹杂着银丝,背脊不再那么挺拔,眼神也不再那么清澈,成了世俗意义上的老人;年轻人纷纷过了而立,眼角长出不易察觉的细纹,行事越发稳重得体,成了上有老、下有小的家庭栋梁;孩子们从咿呀学语、蹒跚学步的小婴儿快速成长,有了自己的小脾气、小爱好,不再事事听从父母话,一个个主意越来越大。

赵奶奶已经去世,赵醒归的外婆也缠绵病榻,谁都躲不过生老病死,赵醒归对卓蕴说:“我不怕变老,也不怕永远坐轮椅,我就怕我会走得比你早,现在有了不渝和心心,我好像放心了些,以后,就算我先走,也有他们陪着你。”

卓蕴不允许他说这样的话,命令赵醒归以后不准再讲。

她气鼓鼓地说:“我比你大呢!要走也是我先走,你这名字取得多好,千年王八万年龟,你一定能长命百岁!”

赵醒归笑着看她,握紧她的手:“好,我会好好活着的。”

其实,他们心里都有数,赵醒归现在还算健康,但他是截瘫患者,截瘫不致命,致命的是并发症,年纪大了,并发症总会找上门,他的寿命,应该及不上普通人。

卓蕴不愿意去想这件事,那很遥远,她对赵醒归说,他们现在还年轻,还有很多事要做,父母未老去,孩子们又那么小,哪里有时间去杞人忧天?

踏踏实实地过好当下,吃好每一顿饭,睡好每一个觉,处理好每一份工作,身体不舒服就去看医生,闲得无聊就出去度个假,开心就笑,伤心就哭,有烦恼就对另一半倾诉……人生,无非就是这么回事,说难,很难,说简单,其实很简单。

“你觉得呢?”卓蕴把手放在赵醒归大腿上,隔着布料触摸那双松软纤瘦的腿,看着他的眼睛,问,“活着,难吗?”

赵醒归把手覆上她的手背,怔怔得出了神,很久都没回答。

——

赵不渝过完生日的第二天早上,天才蒙蒙亮,卓蕴和赵醒归就醒了,是被要喝奶的赵倾心给吵醒的。

赵醒归帮女儿换过纸尿裤,卓蕴抱起女儿在床上喂奶,赵醒归赤着上身、支棱着一头乱发挪上轮椅,先去卫生间洗漱。

赵倾心吃饱后继续睡觉,卓蕴把她放到小床上,去衣柜里挑出赵醒归的衬衫和西服,等他从主卫出来,卓蕴叫他:“老公,衣服放那儿了,你抓紧穿,时间有点赶。”

赵醒归挪回床上,穿起衬衫和西裤,卓蕴没管他,自己去洗漱,出来时赵醒归已经穿戴得差不多,人也挪到轮椅上,正准备打领带。

卓蕴走到他面前,拿过领带帮他系上,收紧时,问:“紧不紧?”

赵醒归仰着脖子:“不紧,挺好。”

卓蕴手指摸摸他的喉结,低头往他唇上亲了一口,又拿来袜子和一双黑皮鞋,依次抓起赵醒归的双脚帮他穿上。

他在轮椅上坐了十六年,就算保养得再好,那双脚还是变得有些畸形,脚型越发瘦长,苍白无力,有时会浮肿,脚尖下垂也更加严重,练习走路时,他不得不在脚踝上佩戴支具,能让脚踩得更稳。

赵醒归穿完鞋,去卫生间搞头发,卓蕴去化妆,等到两人全部弄妥出房门,赵醒归已是一副西装革履、英俊潇洒的轮椅总裁模样,卓蕴也是一身优雅的职业装,身材完美,妆容精致,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往楼下跑:“我先让我妈上来陪心心,一会儿心心醒了,身边没人要哭的。”

赵不渝还在睡懒觉,苗叔出去买菜,边琳上三楼陪着外孙女,把家里安排好,卓蕴和赵醒归吃完早餐,由赵醒归开车,载着卓蕴去会场。

他们提前三小时到,会场上,观众席空无一人,只有工作人员在忙碌,有人看到卓蕴后与她打招呼:“嗨,Zoe,来这么早?”

有人看到赵醒归后叫他:“赵总,早上好。”

卓蕴去忙了,赵醒归坐着轮椅来到后台,发现人很多,模特们早早的都到了,一个个兴奋地聊着天,排队等化妆。

方梓宸坐在轮椅上,和一位同事一起埋头检查一架外骨骼机器人,赵醒归问:“宸哥,没问题吧?”

方梓宸笑容自信:“绝对没问题。”

一个小女孩走到赵醒归面前,歪着脑袋看他。她和赵不渝差不多大,长得很漂亮,赵醒归对她微笑,小女孩害羞了,往他手里放了一颗糖,转身向妈妈跑去。

她跑动的姿势不太自然,赵醒归看清了,她的小裙子底下,左腿正常,右腿是一条假肢。

赵醒归把后台、前台都转了一圈,最后来到会场门口,端坐在轮椅上,看着主题板下方印着的几家单位名称,有钱塘市残联、钱塘某电视台、某康复医疗机构、某服装品牌公司、某高校特殊教育学院服装设计专业……

最顶上是主办方:钱塘聚·碎科技有限公司

最底下是承办方:钱塘薇客睿腾文化创意有限公司

这是一场公益活动,秀场上的模特和服装设计师全是残疾人,有人穿戴假肢,有人坐轮椅,还有视障人士和听障人士,模特里甚至有几个小朋友。他们除了展示服装,还要展示赵醒归公司研发生产的各种型号智能假肢和外骨骼机器人。

其实,这些都不是重点,赵醒归组织这样一场活动,更想要表达的是他们这个群体的生命力。他们也爱美,也想要好好地生活,想要身体更加健康,想要得到更多公平的机会,想要展示自信乐观的一面,想要把所学/运用到工作中,想要以微薄的力量反馈社会。

他们的确是弱势群体,却也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可怜,他们不需要怜悯与施舍,更不想要歧视与偏见,他们要的,只是公平、尊重与理解。

人来这世上一趟不容易,有些事情既然无法改变,就只能接受它,好好地爱护自己,善待他人,勇敢地、努力地、快乐地,活下去。

就像他的公司名,聚,碎,聚是喜悦美好,碎难道就代表绝望与结束吗?人生充满未知,没有人能一帆风顺地过完一生,所有人都有瑕疵,明显或不明显罢了。

这一场秀,赵醒归就是要告诉大众,碎,只是碎,不是灭,碎也能展现出美感,用高科技修一修,碎,甚至能重焕生机。

“咦?你怎么在这儿?”

赵醒归回头,看到卓蕴急匆匆从会场出来,她说:“我找你半天没找着,你在这儿干吗呢?快进去吧,有记者来了,要采访你。”

赵醒归没动,只向她伸出手。

卓蕴握住他的手,笑嘻嘻地问:“怎么啦?突然这么嗲。”

赵醒归抬头看她,粗粝的手掌摩挲着她的手,卓蕴被他漂亮又深邃的眼睛吸引住,问:“赵总,你到底怎么啦?”

赵醒归轻轻一笑,摇头说:“有你陪着,就不难。”

卓蕴:“啊?”

【全文完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