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4章 卿情与谁诉,君心苦相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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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个人散完步回到家,如往常一样去书房看书。走到书房门口,两个人的心情都微妙了一瞬。

祁白严拿了一本佛学研究的书,唐施悄悄瞟了一眼,抿唇拿出了之前看了半本的元曲论著,当她坐下开始看书后,过了片刻钟,祁白严不经意间侧眼瞥了一眼,当看到上面有曲的时候,不自觉放松了许。

虽没人说话,但气氛明显不再僵硬,两个人都在微妙的试探中渐渐放下心来。

十点一到,唐施合上书,对祁白严道:“睡觉吗?”

祁白严一顿。

“睡罢。”

周一去段主任办公室。段主任道:“钱老师也是有心无力,觉得做负责人很是累人,她想从旁协助,让你做负责人,你觉得呢?”

唐施一呆。钱老师可不是这样的人。

段主任道:“你阅历浅,锻炼一下挺好;原本我就属意你做负责人的。”

唐施点点头,“谢谢段主任栽培。”

“好吧,那你去和钱老师交接一下。”

唐施从段主任办公室出来,隔壁就是祁白严的办公室,脚步顿了顿,还是往隔壁去了。办公室只有祁白严一个人,祁白严见她过来,问:“找钱老师交接了吗?”

唐施心里一顿。

“等一下就去。”唐施道,“段主任让我做负责人。”

祁白严似并不意外,点头道:“做负责人好一些,更锻炼人。”

唐施沉默了一会儿,小声问:“是你和段主任说的吗?”

祁白严看着她,“嗯。”

唐施低下头去,“噢噢。”

半晌。唐施道:“那……我去找钱老师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唐施和钱老师交接完后开始忙起来,除了一周四节课,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忙元曲艺术欣赏节的事。

唐施有种说不出的烦躁。褚陈似是瞧出了她的焦虑,故作轻松道:“我们随便做做就是了,现在已经很好了。”

唐施闷声道:“不。”

祁先生交予她的事,不能随便做做。但每天这样忙,她和祁白严只有晚上的时候才见得到。她既怕见他,又想见他。

晚上回到家,祁白严还没回来。今天晚上祁白严要参加一个饭局。

唐施拿出做好的饭菜,放微波炉里热热,随便吃了吃,在客厅看电视等祁白严回来。

九点的时候唐施去书房看书,抽出那本元曲论著,看到上面的笔记,有种深深的无力感。
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?

唐施不知道。

她现在看元曲一点儿没有热爱的感觉,她静不下心来,常常走神,啃一点点东西吃力得很。可是她还是得每天都看。

唐施随意看了十几页书,打开电脑,机械性回复了一些人的邮件,像完成任务般松了口气。而后盘腿坐在榻榻米上,靠着靠枕,抽了一本祁白严常看的书,偷偷看起来。

十点的时候祁白严回来,唐施跑出去接他。

“喝酒了吗?”

“一点点。”

唐施兑了一杯蜂蜜水。

祁白严很少喝酒,但即便喝酒,也只是一两杯。

唐施有些不放心,小声问:“一杯还是两杯?”

祁白严笑,亲亲她:“半杯。”

唐施小声抱怨道:“谁要你非得喝酒啊?半杯和不喝有什么区别呀!”

祁白严笑,“区别很大。”

唐施看着他,“会不会找代驾的区别吗?”

祁白严沉声笑。

等祁白严把蜂蜜水喝完,问道:“今天书看得如何?”

唐施一僵,随即自然道:“重新温读了《琵琶记》,又看了一点相关的研究。”

祁白严点点头。

两个人先后洗了澡,吹干头发,相拥睡觉。

唐施每一天最满足开心的就是此刻了——什么话也不说,祁白严抱着她,轻轻抚摸她的背,温情、宠溺、耐心。唐施枕着他,呼吸间全是祁白严身上独特的檀香味,依恋、满足、幸福。她蹭蹭他,两个人嘴唇相触,一个浅浅的吻。

“晚安。”

“晚安。”

小姑娘极其轻松的睡去。祁白严看看她,又在她额上落下一吻,闭眼睡去。

凌晨,祁白严又一次被唐施无意义的梦呓弄醒。这半个月来,几乎天天如此。祁白严眼睛还未睁开,手已经拍上唐施的背,等眼睛适应黑暗之后,祁白严将人贴紧了些,细碎的吻落在她脸上,轻声道:“不要怕……”小姑娘眉头紧皱,想要挣脱他的怀抱,祁白严放松了些,将人轻轻圈住,手温柔的拍。唐施嘴唇动了动,难过的往下抿,又梦呓几句,眉头皱着。祁白严锲而不舍的拍,又吻吻她。

唐施渐渐放松下来,习惯性往祁白严那边靠靠,钻进祁白严怀里,祁白严抱住她,小姑娘埋在他怀里,渐渐安静下来。

祁白严叹息一声。

某日祁白严和褚陈见面,褚陈道:“唐老师最近压力有些大?”

祁白严道:“头一次做负责人,压力该是有的。”

“像是不止这方面的。”褚陈道,“你该是最清楚的,好好开导一下她。”

“嗯。”

褚陈瞧他一眼,问,“吵架了?”

祁白严看着他,“没有的事。”

褚陈打量他许久,“夫妻间吵架是很正常的事,我是从来没见不吵架的夫妻。”

祁白严一叹,“吵不起来。”一吵心就疼得厉害。

褚陈想想两个人的性子,也觉得这对夫妻该是吵不起来的。

“秦老手里有一个研究项目,前几天问了我关于唐施的近况,想来是想让她也参加的。”褚陈说到正事,“不过这个项目对唐施有些难度,想要像上次一样拿到优秀成果奖可能悬。”

祁白严点点头,“和那么多优秀的前辈一起研究,应该能学到更多,得不得奖倒是次要。”又道,“不过这件事你要先问问她。”

褚陈“唔”一声,“这是自然。”

下午和C大的人开完关于元曲艺术欣赏节的会,褚陈和唐施一起出来,褚陈便把事情跟唐施说了。

唐施问:“时间多久?”

“前前后后可能半年吧。”褚陈道,“不过时间都是较为灵活的,除了几次重要的会议和一个月的调研考察,其余时间都是自行研究。”

“那调研考察时间是什么时候?”

“暑假。”

唐施抿唇。

半晌,唐施问:“祁先生知道这件事吗?”

“知道的,我上午和他聊天说起过。”

唐施有些恹恹地“哦”一声,心里有些难过,最后还是道:“如果可以去,那自然再好不过。”

褚陈道:“那我今晚给秦老回电话。”

唐施点点头,“我也会联系秦老的。”

晚上回到家,祁白严问起这件事,唐施道:“能和秦老一起做研究,是很荣幸的事,到时候会有许多优秀的同仁。”

祁白严点点头,问:“是关于哪方面的?”

“元散曲的雅化。”

两个人便说了一些散曲的事。

睡前,唐施说:“秦老的调研活动在暑假。”

祁白严一顿,“七月还是八月?”

“具体时间还没定。”唐施问,“你去印度的时间是什么时候?”

“七月。”

两个人沉默了一阵。

祁白严道:“两个行程可能会有冲突,你先想好再给秦老回电话。去还是不去,自己做决定。”

“嗯。”

几天过后再次说到这件事,唐施道:“还是去的。”心里却难过得不行。这该是祁白严想要的决定。

祁白严没说什么,往后询问唐施学术的谈话渐渐少了,也不再每天问唐施看了些什么书。

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。

祁白严开始忙第六本佛经的翻译工作,唐施一边负责元曲艺术欣赏节的事,一边做散曲雅化的研究,两个人见面的时间更少。

某天唐施临时接到活动相关人员的电话,出去了。祁白严回来,看着书桌上来不及整理的元曲资料,笑了一下。

祁白严并不整理。小姑娘看书有自己的摆放习惯,唐施一般要看到十点,现在整理了等会儿又要重新摆放,会耽误唐施看书的时间。

祁白严拿了自己的书,坐在一边看。喝茶间隙,祁白严翻了翻唐施的书,原本含笑的嘴角渐渐平了。

“心生种种法生,心灭种种法灭。”

唐施生了何法,又灭了何法?

原本的灵气和热爱哪儿去了?这些就是她这些日子来做的研究?

她做不出学术了吗?

祁白严恍惚了一瞬,突然间疲惫又无力。

他想让她明白怎样做一个独立的人,自我一些,坚硬一些,是自己的样子。可是她不懂,她为他学佛,又为他研究曲,逼着自己做,迎合他,装得像一个独立的人。

他从未想过逼迫她。他只是想她更好。深爱一个人并没有错,但她的人生价值不止深爱一个人,它甚至不算唐施的人生价值。一想到余生她将会为年轻时候太过执迷感情丢了自我而深深后悔、自我谴责、懊恼唏嘘,祁白严就觉得,他应该把距离拉得更远些、更远些。

唐施深深不安,祁白严无能为力。这是一个死循环,唐施从未意识到,即便是在感情里,女人的安全感都来自自己。

祁白严放下冷掉的茶杯,问自己——你还能做什么?心里苍白又无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