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 负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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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江肆?晚栀?”

门后的脚步声愈来愈近。

宋晚栀惊望着面前江肆俯低来,而距她肩侧不足十分的半敞着的门内,任奶奶疑惑的问声几乎就要走出来了。

女孩慌得脸微微了,柔软的唇张开:“哥……”

江肆她似乎吓得声音出不来的模样弄得心软。

于是最后一两秒,他还是停了,长眸浅撩就准备退开。

但一次是他身前的女孩更快。

“哥哥错了。”

温软声音终于出口,挣脱不开的宋晚栀门和江肆之间蹲了去。

女孩的声音慌得微颤,听起来就像哭腔似的——

“你别吓了。”

江肆一顿:“?”

须臾后。

听见声音的任奶奶出现拉开的那半扇门后,她脸色又沉又黑地瞪住江肆。

“你个混蛋东西,连你妹妹敢欺负了?”

江肆停了几秒,蓦地笑了,嗓音微微发哑。

老太太拧眉:“你还笑?”

“不是笑,是遗憾,”江肆撑着膝缓低了身,他朝仰起头有点不安地悄然望他的女孩轻一挑眉,“您要是来得再晚点,一定、欺负哭她。”

“!”

宋晚栀心里一抖,心虚地躲掉了江肆黑漆漆的。

“行啊你,欺负妹妹还理直气壮的,”老太太气得左右转转,“拐杖呢?小王,拐杖呢!”

门里佣人远远地应:“您拐杖应该后院吧。”

“你给找过来,今天要打死个不争气的!”

“哎。”

家里佣人习以为常,声音里还带笑就应了。

“你,”老太太中气十足地瞪了江肆一,转身回门内,“进来领揍。”

门口宋晚栀却听得一惊,她顾不得起身就先向任老太太:“奶奶没事,哥哥就只是——”

“嘘。”

江肆懒洋洋地单手插着裤袋直回身,顺手把还蹲着的宋晚栀扯起来。

任芬正听见声回头,见状眉毛一拧:“你还敢拉扯你妹妹。”

“是知错就改,”江肆把人拉进玄关,“正准备跟栀子道歉。”

“是吗?”老太太明显不信。

“嗯。”江肆随口应了,眸子一低,就意味深长地睨住了宋晚栀,“…哥哥错了。哥哥不该那样吓你。你能原谅哥哥吗。”

“……”

宋晚栀江肆散漫语气里一口一个的哥哥撩拨得脸烫,说不清是心虚还是别的。

她把自那人攥着的手往回抽了抽,低着头没敢去江肆:“没事的…哥哥。”

老太太大概是“兄友妹恭”的场面取信到了,放心地扭头去找拐杖了。

江肆听见脚步声走出去,松散盯着女孩的一子就放肆起来。

宋晚栀更挣不脱他的手了。

“可以,”女孩头顶,江肆压低了嗓音,哑哑地笑,“那老话怎么说的,‘学好不容易,学坏一出溜’?”

宋晚栀小声:“你逼得。”

“是,”江肆松懒地拖慢了调,却好像笑,“原来栀子急了也会咬人。”

宋晚栀他噎了:“你还是想想待会儿奶奶要揍你,你怎么办吧。”

“随。”江肆应得不以为意。

“……”

宋晚栀就又梗了,有点忧虑地扭头了一老太太离开的方向。

江肆低了眸子,轻哂:“担心?”

“…没有。”

“哦。”

宋晚栀沉默了好几秒,还是纠结着眉心转回来:“要不,去跟奶奶解释一。”

“怎么解释?”江肆轻挑眉,“说没欺负妹妹,最多就只是想掐着栀子的腰把她抵门上亲得说不出话?”

“——!”

宋晚栀红透了脸,情绪沁得嫣红的唇张了又合,才终于把那句会显得她特别傻特别没有气势的“你流氓”咽了回去。

她放弃和个人交谈了。

“江肆!”

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嗓门从楼梯方向过来。

宋晚栀听得一顿,还是不安地望过去。

“回来前,哪不许去。”江肆把她送到沙发上,监督她坐,“你室友如果来了,就先让王姨上楼通知。”

“…嗯。”

江肆才转身,走上二楼楼梯。

老太太是茶室等他,拐杖也就手边上。

江肆走进去,长腿一停,他微微挑眉:“真打啊?”

“怎么,你欺负妹妹,不该打?”

“……”江肆低头,哑然一笑,“行,早晚得捱,您打吧。”

说着,他没回身,但随手把门身后合上了。

任芬顿了顿:“还怕你妹妹听见呢?”

“怕,多丢人。”江肆应得松散,一副不正经的模样。

“只怕丢人?”

江肆走进来,不紧不慢地补:“她胆子还小,您以后再她面前提,吓跑了可就没妹妹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江肆停,老太太却不说话了。

茶室里安静片刻。

坐竹藤椅里像睡过去了似的老太太突然开口:“你是喜欢晚栀吗?”

“——”

江肆懒垂着的睑一动,缓了一两秒,他无声起眸。

祖孙俩一坐一站,对视数秒。

江肆垂回睫,笑了:“有么明显么。”

任老太太哼了声:“上回带回来,就瞧你晚栀的不对劲。”

“您别污蔑,”江肆说,“那时候可什么没做。”

“污蔑你?”老太太瞥他,“你长么大,什么时候见你老老实实坐半上午、睛就只跟着一个小姑娘过?”

“是么,”江肆走去旁边,坐了,“自怎么没觉着。”

老太太了他一,扭回头去叹了口气:“晚栀么听话懂事的小姑娘,怎么就叫你盯上了。”

江肆哑然失笑:“是,多可怜,您说怎么办。”

“还说,说的话你能听吗?叫你别祸害人家,你就能不去祸害她了?”

“尽量忍忍,”江肆想起此时应该就楼沙发上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等他的女孩,他低了头,舌尖轻轻抵过上颚,“但大概率忍不住。”

“就没指望你能听话,”老太太嫌弃,“但你还是给克制着点,追人也得慢慢来。别仗着晚栀性子软,就可劲折腾她,人家女孩脸皮那么薄,能跟你比嘛?”

“行。”

任老太太刚准备再嘱咐几句,突然慢半茬地想到什么,她一拧眉毛,回头向江肆:“你刚刚怎么说的?”

“嗯?”

“什么叫‘那时候’你可什么没做?”老太太脸一子黑了,抄起旁边的拐杖就要起来捶他,“你个混蛋玩意!你对晚栀干吗了你!?”

江肆低闷着笑,没躲没闪地挨了一。

再抬起来就他接住了:“您别动气。是她没同意的时候亲了她,差点把她气哭了。”

任芬闻言也停,狐疑问:“没别的?”

“没了,”江肆松开拐杖,半垂着,声音低低的,“哪舍得啊。”

任老太太听得将信将疑,但显然还是不放心,又半是威胁半是教育地训了江肆一席话,才把人放去。

到江肆拉开门临走前,老太太又想起什么:“晚栀今晚还回学校吗?”

江肆停住,瞥了腕表:“她朋友那边可能出什么状况了。之前让王姨打扫出一间客房备用,太晚就不让她回学校了,睡房间吧。”

“如果她不回,”老太太停顿了,声音低去,“如果你想,那明天上午就带她一起过去墓园一趟吧。”

江肆眉一敛,停了几秒,他才低低地笑了声:“就算想,栀子也未必愿意。以前给她留的印象不好,不一定追得到。”

“晚栀是个懂事的小姑娘,就算不同意和你一块,让她陪着去给你爷爷扫扫墓,她也一定不会拒绝的。”老太太没好气地瞪了江肆一,“让你以前行事张扬,不知收敛,晚栀如果瞧不上你,那也纯属你活该,跟她没关系!你敢因为个欺负她试试,到时候不打断你的腿!”

江肆欲言又止,最后只抬手,摸了摸颈后红荆,然后他笑着松了手往走。

“行,您最好是说到做到。”

“……”

江肆懒着长腿楼来。

宋晚栀正盘着纤细的小腿坐沙发上,表情有点小严肃地望着面的雨,打电话。

只见她小巧的颌绷得微紧,唇瓣半咬着,似乎为难什么。

江肆走过去,到宋晚栀前的沙发上,他屈膝坐来,撑着额靠进沙发里。

于是斜靠半低的黑眸正勾上她。

宋晚栀人盯得有点不自,轻轻缩回去。

手机也就漏出一点模糊的话声。

江肆听了两句:“你室友?”

“嗯。”

“她今晚过不来了?”

“有点……”

宋晚栀没说完,电话里面的康婕连忙问:“是江肆到你旁边了吗?”

“额,”宋晚栀迟疑地了江肆一,“对。”

“那你把电话给他吧,跟他解释。”

“…好。”

宋晚栀拿手机,有点不好意思地朝江肆递过去。

江肆也不意,伸手接了:“是江肆。”

康婕叹声:“江学长,实对不起,今晚半路出了点状况,可能没办法过去接栀栀了。”

“嗯,没事,家里有空余房间。”江肆停顿了。

按他本性,对话到就结束了,对于别人的事情,他不感兴趣也懒得操心。

但对面的人毕竟是……

江肆撩起,缩沙发角落里的女孩色有点赧然,正不安地望着他。

“你那边的状况棘手吗,”江肆低缓着声,尽量耐心地补上,“如果需要,那让附近的朋友过去帮忙。”

“噢不用不用,就,”康婕似乎因为什么而顿了顿,“就是捡到了个离家出走的小孩,让人弄得一身伤,得送他去医院做一些检查。”

“嗯,栀子边会照顾好。”

江肆收了话尾,将手机递还给宋晚栀。

宋晚栀安静接过去:“康姐,你那儿确定自一个人没问题吗?”

“你就别担心了,”康婕语气轻松了些,“今晚样折腾你,主责,明天等一定跟你负荆请罪。”

宋晚栀莞尔:“不用啦……”

女孩微微拖长的尾音收得有些突兀。

那一两秒里,康婕的话刺破了某些久藏的念头,宋晚栀忽然想到什么,睑一颤就轻抬起来,她瞳孔微缩地望向身前那人。

再准确些,是望向江肆的颈后。

家居服的扣子松散地解开两颗,修长的颈光透着质地冷淡的,从黑色缎面衣料里探出的红色就更刺目晃。

红色荆棘。

负荆。

“……!”

宋晚栀攥着手机的手指兀地收紧。

江肆察觉什么,懒撩起:“?”

和康婕的通话宋晚栀无心应付的仓促里结束,等她放手机,还不及理清思绪,就身前的嗓音勾回了注意力。

“你说什么了,”江肆微皱眉,靠着沙发贴近了些,“你脸色怎么突然么?”

宋晚栀微咬住唇,无声望他。

她直觉那是江肆心底深埋的最大秘密,或许是经久的伤,所以伤口里至今紧缠着刺穿血肉的荆棘。它一定把他缠得很疼吧,但最疼的应该是他自亲手缠上去的。

她不知道那个秘密是什么,但她知道那个秘密里,江肆从没有原谅他自。

他折磨他自。

宋晚栀忽然觉着特别难过,鼻尖酸涩得厉害。

她慌乱地低头想藏住。

但女孩最后那一瞥里,乌黑湿潮的还是暴露了她的真实情绪。

江肆再坐不住,直接起身,他走到坐着沙发的宋晚栀面前,半蹲身,望着她眉皱得更紧:“出什么事了,栀子。”

“没有…”宋晚栀往后想躲开蹲到她面前的江肆,她声音微颤,“真的没有。”

“让你哭的事情上不许对说谎。”江肆握住了女孩手腕,难得不容抗拒。

宋晚栀低着头,很久后她才轻声开口:“…疼吗。”

“什么?”江肆没听清。

“…里。”

宋晚栀轻颤着抬起沾了细碎水珠的睫,她勾起手指,很轻很轻地伸向他颈后,像生怕会碰疼了他一样的,轻轻覆上红色的荆棘文身。

抑着哭腔的音色温软,她雪沁红的尾像是长出艳丽的鸢尾。

“里疼吗?”

“——”

女孩的指尖,江肆似乎很慢地颤了一。

须臾后,江肆压漆黑的,却笑了,他把她的手从颈后拉来,语气松散得漫不经心:“问个干什么,不是小朋友应该关心的问题。”

“就是…问问,”宋晚栀轻声垂,“如果不疼,那也想刺一个图案。”

江肆皮一跳。

“疼死了。别学犯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