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这一生,与你相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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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白芷,你为什么不爱我?”“因为你是深渊,而我爱的人是灯塔。”

(1)

第二天一大早,林阳辰就飞去了洛杉矶。

林郁给林园的用人放了假,家里只剩他和白芷两个人。

白芷一觉睡到自然醒,林郁已经不在身边,她熟门熟路地下了楼,走到厨房,果然看见林郁在准备中饭。

这两个月来,负责烧饭的张婶简直没了用武之地,因为林郁坚持要为白芷亲自下厨。

“林大厨,今天又有什么大餐?”白芷走上前,凑到林郁身边,笑嘻嘻地问道。

“各种馅的饺子算吗?”林郁正包好最后一个饺子,笑道。

“当然算!”白芷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,“林大厨的饺子是全天下最好吃的!”

林郁也不客气,照单全收:“那当然,林氏水饺,只此一家,别无分店。”

白芷忍不住伸手抱住林郁的腰,仰头笑望着他:“怎么办?我的胃被你养刁了,再也不想吃泡面和外卖了。”

林郁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:“就算你想吃,我也不会给你吃。”

白芷静静地看着林郁,突然道:“阿郁,你真好。”

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另一个人,这样心甘情愿地为她洗手做羹汤,她这一生所渴求的幸福,都是他所给予的。

她想起遥远的青葱岁月,那时的他也是这样温柔地陪伴在她身边,给她带来无言的温暖。

林郁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,他手上的面粉还没洗掉,所以白芷的鼻子一下就沾上了面粉,看上去很是滑稽,他忍着笑,道:“不用天天夸我,一辈子的时间太长,我怕你词穷。”

厨房的玻璃门突然被人敲了敲,程赟的声音突兀地传了进来:“吃个饭而已,能不能不要这么腻歪?照顾下单身人士好吗?”

白芷猛地转头,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倚在门口的程赟,脸颊有些发烫,这两天的不速之客也太多了吧……

林郁扶了扶额:“忘记跟你说他在这儿了……”

“林大少亲自下厨,千载难逢的机会,你们觉得我会走吗?”程赟挑了挑眉,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。

他走上前来,看了眼林郁包的饺子,问道:“饺子够吗?”

“不够。”林郁没什么表情地回了一句。

“不够你再包点,等会儿还会有一群人要来。”

“……你还叫了别人?”林郁想要把程赟赶出去了。

“我可没叫,我只是在群里说了声林大少亲自下厨,然后……你懂的。”程赟一副“不关我事,我很无辜”的表情。

林郁抬起手就想一个栗暴敲过去,程赟灵活地闪到了厨房外,坐到餐桌前,幸灾乐祸地道:“哎呀呀,今天好幸福啊,能吃到林大少亲手包的饺子。”

白芷忍不住笑了:“看来他们真的很期待你的厨艺啊,不如我帮你一起包?”

“不用,你饿了吧?我先给你煮一碗。”林郁说着,将一部分饺子倒进了沸腾的锅里。

“我也饿了。”程赟在门外喊道。

“那就饿着。”

白芷大笑,她走出厨房,坐到程赟对面,有些疑惑地问:“你真的从来没吃过林郁做的饭吗?”

“听你这意思,你好像经常吃的样子?”程赟摸了摸下巴,有些微妙地打量了白芷一会儿,突然拍了拍桌,道,“等等,那家伙该不会天天给你做饭吧?!”

“是又怎么样?”林郁的声音突然从厨房里传了出来。

得到证实的程赟目瞪口呆地看着白芷,像是见了鬼一般,过了会儿,他有些心塞地号了一声:“有没有搞错?!他连一次都没给我烧过!”

“请问我给你烧饭的理由是什么?”林郁端着热腾腾的水饺走出来,小心地放到白芷面前,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程赟问道。

“你爱我啊!”程赟脱口而出。

“噗……”白芷笑喷。

林郁的脸色黑了黑,摆了摆手道:“你的饺子在里面,自己去端。”

其他人到的时候,林郁正在包饺子,车子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在楼下响起,程赟端着碗跑到露台上,朝楼下的众人招了招手:“快上来!让你们见识下林大少包饺子的场面!”

话音刚落,他突然看到下面的人里面竟然还有个不和谐的身影,他的面色一变,哪个不长眼的通知了霍璇?!

自从那次林郁知道霍璇追加五百万赏金后,就再也不跟她来往了,连他也不敢多跟霍璇牵扯,就怕林大少一生气不陪他玩了!

可他没想到,霍璇竟然还有胆子上门来。

程赟觉得有些食不下咽了。

一群人热热闹闹地上了楼,其中一个染着亚麻色头发的年轻男人率先开口道:“快快快,把手机拿出来,林大少包饺子的画面,必须珍藏。”

林郁瞥了那人一眼:“谁敢拍,就别想吃。”

一群人兴冲冲拿出来的手机只能悻悻地放了回去,不过很快,他们又高高兴兴地围了上来,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。

白芷和林郁这时候都看到了霍璇,白芷微微一愣,倒没有多言语,但林郁的神色显然冷了下来。

“阿郁,这是我妈亲手煲的老鸭汤,她让我带给你喝。”霍璇没给林郁先开口的机会,提着一个保温盒走了上来,脸上露出忐忑的神情。

见霍璇把徐欣搬了出来,林郁也没说什么,只轻轻颔首,然后目光落到程赟身上。

程赟顿时觉得坐立不安,不过他还是很心领神会地把霍璇招呼到自己身边,尽量远离着点林郁。

“林郁,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贤惠的?如果你是女的,我都想娶你了你知道吗?”半小时后,大伙儿吃着林郁包的饺子,其中一个人感叹道。

“我能天天来蹭吃吗?你这厨艺比我们家阿姨好多了!”另一人道。

“……”

“你们以为自己是白芷吗?有那么好福气让林大少天天为你下厨?”程赟摇了摇头,泼了盆冷水。

只是,这话一说出口,有人的脸色就不对了。

霍璇低着头吃饺子,左手放在膝盖上,紧握成拳,眸子里闪过一抹恨意。

白芷她,到底凭什么?

七年前跟随他去巴黎的人是她,那七年陪着他的人是她,她那样小心翼翼地守在他身边,即便看到他天天厮混在其他女人中间,她也从不试图去干扰他,因为她知道,他的心并不在那些女人身上。

而到最后,能成为林家儿媳妇的人,也只有她而已。

可她没想到,她这样卑微地爱着他,他却爱上了别人!

而且他爱的还是她最讨厌的人!

程赟注意到霍璇的脸色有些差,心里也明白是什么刺激了她,不过事到如今,她早点死心也好,于是他又开了口:“林郁,听说林叔已经认可你们了,那你们的喜事是不是快了?”

白芷一愣,下意识地看向林郁,只见他笑了笑,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:“嗯,快了。”

白芷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,她这段时间一直在想,他们现在这样已经很好,未来是太遥远的事,她有些不敢想,可她没想到,他会这样直接地认下他们的未来。

她心里喜悦的同时又觉得有些不安,她扯了扯唇,附到林郁耳边轻声道:“我可不记得有人跟我求过婚。”

林郁听了,不由得莞尔,他凑到她耳边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:“别担心,会有的。”

白芷的脸蓦地一红。

两人交头接耳的模样透露着满满的爱意,吃饺子的众人纷纷表示受不了。

霍璇的手背上青筋毕露,双手有些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,可她还是生生忍了下来,只是脸色有些可怖——白芷,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!

(2)

临近傍晚,那群人还待在林园,吃的吃,玩的玩,看架势是还想留下来吃晚饭,林郁忍无可忍,下了逐客令。

等到人终于散了,他的脸色才好了点。

白芷缩在沙发里看电视,抬头看到他的模样,忍不住笑了:“我第一次看到把客人赶走的主人。”

林郁也笑,坐到沙发上拥住白芷:“稍纵即逝的快乐,我只想与你共享。”

“很快就要过年了……”白芷的心微微一暖,“阿郁,今年我们会一起过年的吧?”

“当然会。”

过年于白芷而言,其实是一个很寂寞的节日,她从来没有经历过一家三口一起过年的日子,不,应该说她几乎没跟家人一起过年过。

白青柏过世后的那几年,她都是一个人过年,每逢除夕,她就叫一桌子的外卖,然后边吃外卖边看春节联欢晚会,看着电视里的节目,她才觉得没那么孤单。

成为卧底的那一个除夕,更是差点成为她的噩梦。

不过白芷印象最深的一年,是高三的时候,那一年,她照旧一个人过年,照旧叫了一桌子的外卖,只是,她刚打开电视,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。

她纳闷地开了门,看到林郁站在门外,手里还拎了几个保温盒,看到她开门,他露出一个暖人心扉的笑容:“我爸今天在国外过节,我一个人做了些菜,但是吃不完,你陪我吃怎么样?”

他从来都是温柔又体贴,那些饭菜明明是为她准备的,每一盒里都是她爱吃的菜,却为了照顾她的自尊,说得那样委婉。

他不知道,在陪伴面前,自尊已经毫无所谓。

她渴望陪伴,渴望有人陪她一起过年,而他,正好是她想要的那个人。

可那年之后,他便远赴他乡,再也不曾陪在她左右。

这几年,她都是和江肖黎一起过年的,现在江肖尘回来了,也不需要她过去陪他了。

林郁将白芷抱进了自己的怀里,亲了亲她的额头,道:“我很抱歉过去七年没有陪你过年,但我保证,以后的每一年,我都会陪在你身边。”

白芷听了,心里如有暖流涌过,她偎在他的怀里,含笑点头:“好,我很期待。”

彼时的他们并不知道,有时候命运并不由自己掌控,那些说好要履行的誓言,在命运面前,往往不堪一击。

这天早上,白芷接到沈刚的消息,封二爷因为肺癌过世。

这就意味着韩市的黑帮又将产生一波变动,因为这些日子,越来越多的线索表明,秦三爷和江肖尘是面合心不合的状态。

这应该是要归咎于秦三爷的野心,这几年韩市政策变动,对黄赌毒的打击一波比一波强烈,正规赌场的日子也不好混,所以秦三爷才开始想要插手做毒品生意。

江肖尘假死的这几年,他就自己接头了一些毒贩,慢慢掌控了青云会的毒品源头。

可江肖尘一回来,他原先积累的人脉立刻就失去了效用,那些说好要把毒品给他的人都纷纷食言,转而跟江肖尘合作。

由此可见,封狼的名头在道上是多么重量级。

一山不容二虎,利益冲突之下,必然会有变数。

为了准备应对变数,白芷提前回归了警队,林郁私心里虽然不希望白芷回去当警察,但至少比卧底安全许多,更何况她有她的立场和选择,他不能干涉。

他唯一能做的,大概就是做个居家又称职的男朋友,每天风雨无阻地接送白芷上下班,并为她准备好温馨的三餐。

于是,白芷一归队,就成了警队里最让人艳羡的警察,因为别说是单身狗了,就算是已婚人士也得不到这种待遇。

而于白芷而言,最让她开心的应该就是能够名正言顺地穿上警服,因为这一身警服,代表的不只是她,还有黄泉下的白青柏。

“封狼在城东码头交易!全队速来支援!”这天晚上,白芷刚在林园坐下吃晚饭,就接到了沈刚的通知。

她把筷子一放,迅速地拿上警服和警枪,就要冲出门去。

手腕一把被人抓住,她一回头,就见林郁一脸认真道:“我送你过去。”

“不行,太危险了!”白芷下意识地拒绝。

哪知林郁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,直接把她塞进了车里:“没道理女朋友在枪林弹雨面前冲锋陷阵,男朋友却连送她过去的胆量都没有。”
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白芷自觉失言,一边穿警服,一边解释道。

林郁拿出一个长条面包递给白芷:“先吃点垫垫肚子。”

白芷也不客气,拿过来就大口吃了起来,毕竟等会儿有的是耗体力的时候。

林郁的车子开得很快,不过半小时左右,就到了码头附近的一条街,白芷已经看到在路口等她的队友,于是连忙让林郁停下来,一边迅速跳下车,一边对林郁道:“你不要留在这里,不然我不放心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白芷正要走,林郁突然叫住她:“阿芷!”

白芷回头,就见林郁面色平静地看着她,道:“平安归来,不要让我后悔送你过来。”

“嗯!”白芷狠狠地点了点头,然后飞快地上了前面的警车。

“怎么回事?谁爆的料?”白芷一上车就立刻问道。

“窝里反了呗,如果我们没猜错,应该是内鬼爆的料。”队友小许一边开车,一边道,“我们刚还接到个爆炸性消息,说是双方起了冲突,打起来了。”

“什么?”白芷震惊。

“现在还不清楚原因,沈队他们已经过去了。”

“爆料人该不会是秦三爷吧?”

“有可能。”小许点了点头,“我们要是能把封狼人赃并获,只怕青云会的生意日后就都落到秦三爷头上了。”

白芷看着码头的灯光越来越近,有枪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,微微抿了抿唇,看来是个不平静的夜晚。

沈刚和其他队员已经到了码头,也制住了几个毒贩,白芷眼尖地看到码头上有个熟悉的身影跳上了一艘快艇,她想也不想就飞快地冲了上去。

“走!”江肖尘跳上快艇后,沉声命令道。

话音刚落,就听到“砰”的一声,有人跟着跳到了快艇里。

江肖尘猛地转头,枪口快速对准对方,正要开枪,却发现竟然是白芷。

他的手倏地顿住,眸色暗了暗:“是你?”

“白姐,你没事?!太好了!”开快艇的人正是阿成,他转过头来,看到白芷,眸色里浮现出一抹惊喜。

“什么意思?”白芷的一只手扣着腰间的枪,蹙眉问道。

“没什么,阿成,你继续开。”

“别开了!江肖尘,你束手就擒吧。”白芷拔出枪,对准江肖尘,冷声道,“这次人赃并获,你逃不了了。”

“白姐,我们是被陷害的!”阿成急了,脱口而出道,“尘哥都是为了你!我们以为你被秦三爷绑架了,所以才跑去救你!没想到他们事先在那里放了海洛因,还报了警!”

白芷一愣,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事竟是因她而起的,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江肖尘。

江肖尘见阿成都说了,也不掩饰,嘴角浮起一抹妖孽的笑:“怎么?感动得要以身相许了?”

“为什么?”

白芷的手有些抖,眼前这个人,明明是罪大恶极的坏蛋,可他不但没有害她,反倒三番五次地帮她,她深以为他不是会被感情左右的人,自己也没有这么大的魅力,可是为什么?

“相信我,让你知道原因,对我而言不是好事。”江肖尘扬了扬唇,眼中似有星光潋滟。

(3)

“尘哥,小心!”突然,有子弹从侧面破空而来,阿成大喊一声,放开方向盘,猛地将江肖尘扑倒。

只听“噗”的一声,那是子弹射中人体的声音。

“尘哥……”阿成虚弱的声音缓缓响起。白芷看着血流不止的阿成,心跳得飞快,那颗子弹射到了致命的地方,他只来得及再喊一声尘哥,就没了气息。

“阿成!”白芷扑到阿成面前,面色泛白,她想起他总是说自己永远是他的嫂子,她在酒吧遇到骚扰的时候,他会毫不犹豫地为她出头,她想起七胖死的时候,他安慰她不用自责……

他本质上并不是坏人,只是走了一条错误的路,而她因为自身立场,几乎没对他报以真心,可是此刻看到他死在她面前,她只觉得眼中有泪想要喷薄出来。

有几辆快艇围了过来,刚刚的子弹便是其中一艘快艇里射出来的。

江肖尘的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神色,他拿起一把枪,扣下扳机,一枪,一枪,又一枪……如修罗附身,江面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……

白芷正要站起来,就被江肖尘伸出手按了下去:“别起来,去开快艇!”

白芷听了,连忙弯着腰快步走到驾驶位上,加快了快艇的速度。

耳边有枪声肆虐,白芷驾驶快艇飞快地驰骋在江面上。

突然,身子被人一揽,一颗子弹从她头顶飞过,打中了江肖尘的胳膊。

“江肖尘!”白芷惊叫一声。

“没事,你继续开!”江肖尘看了眼还在后面追击他的两艘快艇,眸子眯了眯。

两岸华灯连绵,夜色撩人,江面上却在上演生死时速。

突然,一片火光袭来,伴随着一声爆炸声,半艘快艇都被炸得变了形,并燃起了火焰,白芷被江肖尘扑在地上,只感受到他吃痛的闷哼声和灼热的气流。

白芷小心翼翼地转过身,看到江肖尘满身的血,他的面色苍白无一丝血色,她看了眼他的背,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,触目惊心。

白芷颤了颤,感觉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,她的声音有些颤抖:“你知不知道……”

“我知道,就算我对你再好,你也会逮捕我。”江肖尘打断她的话,轻笑道。

“你既然知道……”

“白芷,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?不,是两个。”江肖尘几乎整个人趴在她身上,他凑到她的耳边,轻声道,“听好了,第一个……当年发现白青柏是卧底的人,是我……”

白芷的身子一僵。

“林氏母子绑架案,把白青柏的麻醉枪换成真枪的人,也是我……”江肖尘低低一笑,又道。

白芷蓦地瞪大眼睛。

江肖尘漂亮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她看,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,他看到她的震惊,也看到她眼底更多的疑问,可他却不打算再解释,他撑起上半身,突然朝旁边开了几枪。

到了此刻,子弹已经用尽,秦三爷的快艇还剩下一艘。

他看向后面,警方的快艇正朝他们追来。

江肖尘扔掉抢,突然俯身狠狠地吻上白芷的唇。

白芷被吻得猝不及防,正要推开他,他已经放开她,嘴角扬起一抹邪肆的笑:“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……”

话音刚落,旁边的快艇就撞了上来,千钧一发之际,江肖尘抱起白芷猛地跳进了冰冷的江水里。

身后的快艇轰然爆炸,巨大的冲击力将白芷冲了出去,神志恍惚之中,白芷听到了江肖尘的最后一句话。

他说:“白青柏是我杀的……”

那句话像是一把利刃,直接插入了白芷的心中,痛得她即刻清醒过来,挣扎着往水面上浮去。

满眼都是水,满心都是汹涌的波涛,她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,是难言的震惊、是痛不可遏的恨,还是难以接受的出人意料……

江肖尘!江肖尘!

她在他身边待了一年,却不知道他竟是自己的杀父仇人!

白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岸的,冰冷的江水冻得她几近晕厥,可真相却像一把火,在她体内熊熊燃烧。

“白芷!”

直到林郁略带惊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,白芷的意识才渐渐清晰起来,她回头,看到林郁一边快步朝她走来,一边快速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,然后上前紧紧地裹到她身上。

“林郁,你先带白芷回去!”沈刚的声音在身后随之响起。

白芷伸手拉住沈刚的袖子,仰头看着他,眼泪突然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:“沈队,一定要找到他……”顿了顿,她继续道,“是他杀了我爸!”

沈刚和林郁俱是一震。

沈刚沉默了会儿,拍了拍白芷的手,道:“你放心,我一定把他缉拿归案。”

林郁带白芷回了林园。

白芷整个人浑浑噩噩的,任由林郁抱着她一路走进浴室,将她放进放满热水的浴缸里。

被热水浸泡了一会儿,白芷才觉得自己慢慢活了过来。

她抬起头,看向目光关切的林郁,嗓音有些艰涩:“我没事。”

“嗯。”林郁一边用毛巾裹住她的头发,一边应了一声。

浴室里开着暖气,白芷很快就热了起来,见白芷泡得差不多了,林郁拿过一块浴巾,道:“站起来吧。”

白芷的头有些昏沉,刚刚是林郁帮她脱了衣服,此刻她也没心思羞涩,听话地站了起来,林郁用浴巾裹住她的身体,将她抱了出去。

林郁抱着她一路走进卧室,将她放到松软的床上,又拿出一套棉质睡衣给她套上,这才给她盖上被子。

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,见没有发烧,这才放了心,转身往外走去。

“阿郁……”白芷忍不住唤了一声。

林郁返回来,在白芷额头上亲了亲:“我去洗澡,很快回来。”

白芷点了点头,将自己缩进了被子里。

林郁回来的时候,白芷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,她窝进林郁的怀里,轻轻喊了一声:“阿郁……”

林郁拍了拍她的背,轻声道:“睡吧,我在。”

白芷抱紧林郁,像抓着救命稻草。

她想起很多年前,江肖尘曾经很不经意地问过她一个问题。

他说,白芷,你为什么不爱我?

财富权利、容貌才华,他都是上上等的,即便他走了黑道这条路,为他疯狂的名媛贵女也多得数不清。

他想要的,几乎都能得到。

可唯独白芷的心,他始终不能触碰到。

那时的白芷是这样回答他的——因为你是深渊。

后面半句她没有说,那半句是——而她爱的人是灯塔。

她这一生,没有什么好运气,整个青春岁月,几乎沉湎于灰暗之中,唯一的光华,是与林郁相知的那两年。

江肖尘是黑暗的深渊,他只想拖着她一起在黑暗中越陷越深,在他面前,人命如蝼蚁,而他是主宰,你一旦顺从,就再也无法回头。

可林郁不一样,他是天上的明月,是海上的灯塔,是她的救赎,他带她走出孤单岁月,给了她灿烂年华,指引她走向正途。

同样一杯酒,江肖尘给她最好的,是要她跟他一起醉死深渊,可林郁,却会把酒拿走,给她换一杯暖心的茶。

这就是区别。

没有林郁,就没有现在的白芷。

(4)

蒙洛斯赌场的顶楼办公室里,秦三爷面色难看地看着前来汇报的助理:“还没找到?”

“江里都来回找过几遍了,警察也一直在找,但就是找不到尸体。”

“下游呢?也都找了?”

“是。”

秦三爷把手中的烟一扔,猛地站起来,道:“尸体没找到,就说明他还活着!”

“可是那天他分明中了枪,还受了重伤,这种时候落入江里,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。”助理蹙眉道。

秦三爷冷笑一声:“他要是这么容易死,他就不是江肖尘!你以为封狼的名头是唬人的?”

“我这就安排人去找他的下落。”助理心里一惊。

要是江肖尘活着回来,别说是秦三爷,就算是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!

那个男人,简直就是撒旦一样的存在!

“快去!”秦三爷心里焦急,声音里也流露出一丝焦虑。

他点了一根雪茄,狠狠地吸了一口。他转身,目光穿过落地窗望了出去,天空阴沉沉的,似是要下雨。

他的脑海里突然想起十五年前的那一天,也是这样的天气,他正在家等消息,江肖尘突然匆匆忙忙冲了进来。

那时的江肖尘才十二岁,却丝毫没有那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模样,平日里很是阴沉,就算有人死在他面前,他也不会眨眼。

可那一天,江肖尘却出乎意料地露出惊惧的神色,向来冷漠的眸子里还泛起了水光,江肖尘第一次扯着他的袖子,颤着声说:“秦叔,怎么办?白叔快死了……怎么办?你救救他好不好?”

当时他有些出乎意料:“怎么回事?”

自从知道白青柏是卧底之后,他就计划处之而后快,本来准备绑架案后动手的,却没想到有人帮他动了手。

“是我,是我开枪杀了他……”江肖尘的面色灰白,“他为什么不肯跟我回来?他都杀了人了,已经不能回去当警察了,他为什么还想着回去?难道跟我们一起不好吗?”

偏执的少年以为断了那人的后路,他就会永远做自己的白叔,所以他把白青柏是卧底的事告诉了封二爷和秦三爷,偷偷换了白青柏的麻醉枪,诱导白青柏对人质开了枪,可他没想到,白青柏却执意要去自首。

江肖尘一时激愤,直接开枪打了他。

秦三爷知道这事后,安抚江肖尘:“你在这里待着,秦叔这就去找他,放心,他不会死的!”

江肖尘告诉了秦三爷地址,他不知道,秦三爷到的时候,白青柏其实还活着,他那一枪并没有打到关键位置,只是令白青柏暂时昏死过去。

而秦三爷到的时候,白青柏刚刚转醒。

也就是在那一刻,秦三爷从衣服里掏出一把枪,直接对准了白青柏。

“我这个人最恨背叛,去死吧!”

枪声过后,白青柏闭了眼。

时至今日,江肖尘一直不知道,其实他并非杀死白青柏的凶手,真正的凶手,是秦三爷!

秦三爷想到此,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容。

这个江肖尘,对封二爷一片忠心,对白青柏也与众不同,唯独跟他不对盘,真是让人后悔没有早点处理了江肖尘。

淅淅沥沥的雨突然下了起来,秦三爷眸色沉沉地望着外面,只觉得心里有些憋闷,不安得很。

突然,他摁掉手里的烟,给助理打了个电话:“白芷那边有什么动静?”

“她也在找江肖尘。”

“给我盯紧她,有任何动静,随时汇报。”秦三爷眯了眯眼,事到如今,江肖尘的软肋也就只有这个女人了,江肖尘若是敢对他动手,那么,也别怪他心狠手辣!

对江肖尘的搜索工作已经做了半个月了,一直没能找到他的踪迹,整个警队忙得昏天暗地,因为找他的同时,顺便还借着这个时机,端掉了半个青云会。

等青云会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,沈刚给全队人放了两天假。

白芷回家的时候,林郁难得不在,她累得全身酸痛,直接趴到了床上。

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,她感觉到有人在亲吻她的脸颊,她睁开眼,看到林郁坐在床沿,西装笔挺。

“你要去哪儿?”白芷的瞌睡虫立刻散了。

“后天是香水的发布会,我现在要出发去巴黎,做一些准备。”

“这么快就到圣诞节了?”白芷最近忙得对时间都没概念了,此刻突然反应过来,喃喃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。

“好好睡一觉,等我回来。”林郁笑了笑,在她唇上温柔地亲了亲。

白芷点头,目送他离开房间,眸光里充满了连自己也没发现的留恋。

圣诞节这天早上,白芷一到警局,沈刚就把她叫了过去。

“这几天我又把你爸的日记研究了一遍,我发现了点东西。”沈刚拿出记事本,眼中闪着些许兴奋的光芒。

“什么?”

“你看这里。”沈刚指着日记里的一行字道。

白芷探头过去看,看见上面写着:这几天有不好的预感,所以提前做了准备,该见的人都见了,十年回忆,妥帖珍藏,再无遗憾。

那是绑架案前两天的日记里的一句话。

“这句话有什么问题?”

“粗看只是一句感慨,但你仔细推敲,你爸那十年,除了卧底,再没有别的生活,可他却说十年回忆,妥帖珍藏,再无遗憾。能让你爸没有遗憾的,只有一个可能。”

“他藏了东西!是证据!”白芷心领神会,眼中绽放出一丝光芒。

白青柏是离秦三爷和封二爷最近的人,他留的证据,一定跟他们俩有关!

“他说该见的人都见了,他在绑架案之前,一定见过一个让他很信任的人!”沈刚点了点头。

那时胡宇凌已死,他没有别人可交付,他怕卧底日记流落到别人手里,所以没敢明着写。

可是,白青柏卧底十年,身边亲朋好友几乎都已跟他断绝关系,连心爱的妻子也早已受不了,转投他人怀抱。

还有谁,可以让他托付如此重要的东西?

“白青柏十年前交情不错的亲友我都列出来了,一个个排查吧。”沈刚说道,“把队里其他人都叫过来,每人负责一个,你看看,你负责谁。”

白芷看着那个单子沉默了会儿,道:“我负责徐欣吧。”

徐欣接到白芷电话的时候,正和霍璇在商场购物,号码是陌生的,听到白芷的声音时,她有些惊讶,因为这么多年来,白芷从未给她打过电话。

母女关系淡到这种地步,也是可悲。

只听电话那头的白芷在问:“有时间吗?有些事想找你了解下。”

“什么事?”徐欣看了霍璇一眼,有些冷淡地问道。

“跟我爸有关,你放心,不会耽搁你很长时间。”

徐欣一愣,声音更冷了:“白青柏的事,我没什么可说的。”

她与那个男人,早已恩断义绝,曾经的恩爱,敌不过他一次次在她需要的时候不在身边,病得神志不清时、怀孕吐得死去活来时、一个人产检时,还有难产时……甚至,当她还没坐完月子,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去找他时,却看到他在夜总会左拥右抱,吞云吐雾……

他早已不是她熟悉的人,他从一个正直靠谱的好人,变成了让人不齿的黑社会……

对一个人失望到极点,任何跟这个人有关的东西都不想要了,包括感情、包括婚姻、包括骨肉……

凭什么他这样对她,她却要为他抚养孩子?

所以她把女儿丢给他,转身改嫁了。

她改嫁后的丈夫对她很好,任何时候都陪在她身边,他有一个孩子,跟白芷一样大,他的前妻生产后不久就因为抑郁症轻生了,她便将他的女儿视如亲生。

这世上最可笑的是,亲生母女之间感情淡如水,犹如陌生人,非亲生的母女之间却有了骨肉亲情。

徐欣正要挂电话,白芷突然问道:“你知道他是卧底吗?”

一句话,成功令徐欣变了脸色。

“一楼的星巴克,我等你下来,只要五分钟,不会影响你的亲子时间。”

徐欣一听,连忙朝周边看去,可却怎么也找不到白芷的身影。

“妈,你在找什么?”霍璇一听到白青柏的名字,就竖起了耳朵,隐约听到白芷的声音,面色有些不悦。

霍璇生性敏感,自从高中时知道她还有个亲生女儿,便流露出极度的不安全感,她为了让霍璇放心,与白芷关系越发冷淡,最后得知白芷放弃了韩大之后,更是与白芷断绝了关系。

徐欣在脑子里想了想,没跟霍璇说实话,只道:“小璇,妈妈有个朋友要过来见我一面,你先自己逛一会儿,等会儿妈妈给你打电话。”

“什么朋友啊?妈妈不让我一起去见见吗?”霍璇心里更加不快,但面上却没露出来,只拽着徐欣的胳膊撒娇道。

“不用了,不是什么重要的朋友,五分钟就好了。”徐欣摸了摸霍璇的头发,温柔道,“小璇乖,妈妈马上回来。”说完,她就急匆匆下了楼。

霍璇看着徐欣的背影,面色阴沉下来,白芷抢了林郁还不够,还想抢走她妈妈吗?

霍璇越想脸色越差,紧跟着徐欣下了楼。

这边的白芷穿着件轻薄的白色羽绒服,安静地坐在窗边,恢复身份后,她就不再像以前在赌场里时化着精致的妆容,此刻素颜朝天,少了分妩媚,倒多了分清丽动人,咖啡厅里不少男士的目光频频朝她看去,她却恍若未觉。

看到徐欣进来后,白芷安静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,她将面前的咖啡推给徐欣,道:“不知道你的口味,随便喝点吧。”

徐欣却没有心思喝咖啡,只看着她问道:“你说白青柏是卧底?是什么意思?”

“这个重要吗?”白芷的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。

徐欣顿时没了声音,她沉默了会儿,扯了扯嘴角:“也是,不管他是不是卧底,对我而言都不重要了。”

她要的,不是忍辱负重为国为民的卧底警察,而是能陪她过日子的丈夫。

白青柏注定不会是那个人。

“我来是想问你,我爸死之前,有没有来找过你?”白芷对徐欣的反应并不觉得奇怪,心中为白青柏感到心酸,却也无可奈何,只能说回正题。

徐欣一怔,眼神有些飘忽,似是回想起什么,过了会儿,她正了正脸色:“他是来找过我一次。”

“他找你说了什么?”白芷的眼睛一亮,有些急切地问道。

“他说日后若是他有什么事,让我照顾你。”徐欣撇开头,一时竟不能直视白芷的目光,“其他没有了。”

白芷听了,心头一酸,她克制了下自己的情绪,追问道:“那他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?”

徐欣摇了摇头。

“真的没有吗?你再想想!”白芷不甘心地问道。

徐欣安静地想了会儿,神色突然有些变化:“他跟我说,存了一件东西在老地方,如果以后有警察找我问起,就告诉他们地址;如果没有,就当没有这件事。”

“什么老地方?”白芷激动得差点跳起来!

徐欣面色有些恍惚:“我和他以前约会过的小吃店,这么多年了,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了。”

白芷得到地址后,即刻起身,驱车直往江市而去。

徐欣一个人坐在座位上,也不知坐了多久,干净的桌面上突然多了几滴滚烫的液体。

她和白芷都没注意到,有人从隔壁桌悄悄溜走,然后打通了一个人的电话。

“喂,秦三爷,是我,霍璇……”

(5)

“林先生,您来得正好,戒指今天刚刚做好,正准备给您送过去呢!”巴黎的一家私人珠宝店里,林郁一进门,工作人员就迎了出来。

“嗯,给我看看。”林郁心情很好,含笑道。

工作人员拿出戒指,那是私人定制的钻戒,一克拉的钻石,不大不小,刚刚好。

让人惊艳的是,钻石里面流动着芬芳的液体,在灯光的照耀下,宛如流动的银河,美艳不可方物。

那是他亲手调制的新香水,是第一滴原液。

他有预感,今天的发布会之后,这款香水将会成为香水界经久不衰的传说,它会是他林郁这一生最引以为豪的作品。

因为这款香水里,承载了他这一生最深最重的爱。

而手中的这枚戒指,是他将要给白芷的惊喜。

韩市的那片花海,已经在温室里开始绽出花朵,这次发布会结束,他就会回去,给她一个难忘的求婚仪式。

林郁收好戒指,走出珠宝店,一抬头,发现有纷扬的雪花落下。

林郁忍不住微笑,这一定是白芷喜欢的圣诞节,他盯着雪花看了会儿,拿出手机给白芷打了个电话。

“巴黎下雪了,你那儿下了吗?”林郁一边往发布会现场走去,一边笑问。

白芷正在开车前往江市的路上,林郁说话的瞬间,她看到有雪花飘落,她的眸光一亮,惊喜道:“下了!”

“你这么喜欢雪,以后我们一起去爬雪山吧,把全世界的知名雪山,都攀登一遍。”

“好啊!一言为定!”这个提议深得白芷的心,光是想想,就让她雀跃。

“嗯,一言为定。”林郁笑着挂了电话。

过了会儿,江市的高速收费站已经近在眼前。

白芷直奔小吃店而去,周围的环境都变了很多,但万幸的是,小吃店还在,只是有些破旧,店主是个老头,正在准备一些土特产,说是要寄给韩市的女儿。

听到白芷的来意后,店主立刻就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:“可算有人来拿了!我今年就准备关掉这家店了,正发愁把东西给谁呢!”

店主说着,进入里间,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密封的文件袋。

白芷迫不及待地拿出来一看,里面有几份文件,都是秦三爷和封二爷的犯罪证据,包括贩毒、洗钱等交易记录,还有一支录音笔,是一些关键的罪证。

白芷欣喜若狂,向店主连连道谢,这下秦三爷绝对跑不掉了!

白芷给沈刚打了个电话后,立刻就驱车回韩市。

另一边的巴黎,发布会前所未有的成功,林郁在全场的欢呼和掌声中退了场,拒绝了一批业内大佬的邀请,直接奔到了机场。

林郁上飞机的时候,白芷刚好回到韩市,天色已黑,她正准备朝警局驶去,一道远光灯突然照了过来,白芷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光线,一辆大型的货车突然急速朝她冲了过来。

白芷眸光一缩,迅速地打着方向盘想要避开,可另一边又有一辆轿车冲了上来。

白芷避无可避。

只听“轰”的一声,汽车的撞击声重重响起。

伴随着急遽的刹车声,白芷的脑子一片空白,身体仿佛被揉成碎片。

意识模糊中,她感觉到有人打开车门,毫不怜惜地将她硬拽出被挤压得不像样的车厢。

“怎么样?东西找到了吗?”有人在耳边问。

“找到了!”另一人兴奋道。

“打开看看!”

“里面是空的!”

鲜血源源不断地从白芷的鼻孔、嘴巴、耳朵里流出来,白芷睁了睁眼,嘴角无意识地掀了掀,仿佛是在笑。

她的脑海里想起几个小时前,她将文件给了店主叫来的快递员,让他直接送到警局。

若不是她突然觉得不放心,来了个障眼法,此刻,她躺在血泊里,将是毫无价值。

路灯的光晕在眼前明明灭灭,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到她的身上,警报声由远及近,旁边的人匆忙逃走,白芷张了张嘴,又吐出了一口血。

“白芷!”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她费力地睁了睁眼,似是看到了江肖尘。

他的眉眼里充满了戾气,仿佛下一刻就要杀人。

她晕死过去。

也不知过了多久,她慢慢转醒,隐约感觉自己在担架上,正被紧急推往手术室,沈刚一脸焦急地跟在她旁边:“白芷,你撑着!你一定不会有事!”

“沈队……”她的声音弱得连自己都听不到,喉间又有血涌了出来。

她再次失去了意识。

蒙洛斯的顶楼,秦三爷拼命地往出口跑去,可他还没跑到就被人拽了回来,直接摔在了地上。

他颤颤巍巍地看着江肖尘如修罗般的嗜血模样,情不自禁地开口求饶:“肖尘,有话好好说!”

“好好说?好啊!我们好好说!”江肖尘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,一枪打在了秦三爷的手腕上。

秦三爷惨叫一声,江肖尘又踩住他另一只手,又开了一枪。

秦三爷痛得在地上打滚,呼喊道:“肖尘,不是我做的,你误会秦叔了!”

江肖尘却丝毫不听,在他膝盖上又开了两枪。

“我说过让你不要动她,是不是?”江肖尘把秦三爷拎起来,用枪抵着他的脑袋,恶狠狠地问道。

秦三爷吓得脸色发白。

江肖尘拖着秦三爷走到窗边,血沿着走廊流了一路,他将秦三爷拎到窗台上:“她一个人会寂寞,你先去下面等着她!”

“不要,不要,不……”秦三爷面如土色,“肖尘,不,不要放手……”

秦三爷话未说完,江肖尘就放了手。

秦三爷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,从顶楼急遽落下,江肖尘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,直到亲眼看着秦三爷摔成了肉泥,他才转了身。

“尘哥,接下来去哪儿?”江肖尘上了车,有人问道。

“霍家大宅。”他面无表情地扯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,冷声开了口。

“对不起,我们尽力了。”手术室的大门打开,白芷微弱的心跳还在跳动,她睁了睁眼,听到医生对沈刚说的话。

沈刚红着眼眶奔到了手术台前。

“沈队……”也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,白芷竟然能够说出声音。

“她还能说话!她还好好的!医生!你们再看看!”沈刚突然声嘶力竭地朝着医生吼道。

“我……想见他……”白芷艰难地说了一句话,每一个字,都像是走在刀尖上,痛得她泪流不止,可她还是挣扎着说了出来,“林郁……”

沈刚一愣,他知道林郁去了巴黎,此时此刻,他到哪里去找林郁给她见?

“我……想……见他……”白芷又挣扎着说了一句,她的嘴角有血溢出,气若游丝,可那双眼睛,却分明带着渴求。

沈刚突然转身,红着眼眶对着身后的下属道:“去准备飞机,直飞巴黎的!”

万里高空之上,林郁满心欢喜地坐在头等舱的座椅上,他摸出口袋里的小盒子,摩挲着里面的戒指,英俊的眉眼里有掩不住的欢喜溢出来。

同一时间,一架飞机从相反的方向直飞过来。

广袤无垠的高空上,两架飞机擦肩而过。

交错的瞬间,躺在担架上奄奄一息的白芷蓦地转头看了过去……透过飞机的玻璃,隔着虚无的时空,她仿佛看到了英俊的少年撑着黑伞,在倾盆大雨里朝她走来,安静地站在她面前。

那是命运最开始的模样。

“阿郁……”白芷呢喃了一声,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。

她闭了眼,最后的声音随之消散。

只有上帝听到——

她说,对不起。

——完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