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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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房里。

听闻吕濡想要解除与严斯九的婚约,严巍倒也没有特别惊讶。

两年前吕濡拒绝与严斯九订婚时,他就隐隐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。

小姑娘的脾性和人品,严巍一直看在眼里。

不争不抢,低调内敛,三年间从未在外面打过一次严家的旗号。

她的这般性格,注定了她不会用一纸婚约去束缚别人、为难别人。

尤其这个人还是严斯九。

吕濡为难谁,也不会为难他。

严巍只是有些不解。

严斯九难道是死人吗?他竟然能让吕濡在恢复声音的第一时间提出解除婚约?

那他这么长时间都在干什么!

严巍心中冒火。

真是高看了那个不肖子,以为他能自己搞定,一直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糊弄自己爹妈。

结果他倒好,竟然还得让老子来替他擦屁股!

严巍不动声色看着垂头坐在面前的小姑娘,柔声问道:“你不喜欢他了吗?”

吕濡心脏一颤,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严巍,眼睛里的讶色来不及掩饰。

她完全没想到,严巍会知道她喜欢严斯九。

面对吕濡的惊异,严巍只淡淡一笑。

她以为她将喜欢遮掩的很好,确实也很好,太太不就一直没看出来吗。只是严巍比较擅长看人,观察比别人细致了些。

吕濡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,喜欢一个人,总有一些藏不住的欢喜,会从眼睛里跑出来。

严巍笑着又问:“是不喜欢了吗?”

吕濡脸有些红,好一会儿才摇摇头。

严巍不解:“既然还喜欢,为什么要取消呢?”

吕濡呼吸了数下,抬起头,慢声说:“就是因为喜欢,所以才想取消。”

她想了很久。

她的患得患失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这份婚约,它不仅束缚了严斯九的自由,也是套在她心上的一道枷锁。

有这份婚约在,她和严斯九的关系一旦公开,严斯九就没有了退路。

席景瑜即便很失望,也一定会为了对她负责,将两人的婚事定下来。

这才是她最害怕的结果。

“我们都是成年人了,对于婚姻,他可以有选择,我也可以有选择,只有当我们都选择对方的时候,婚姻才有意义。”

小姑娘声音温软,却很坚定,“如果有一天我们有幸可以走进婚姻,我希望那是我和他共同的选择。”

解除婚约,不是因为不喜欢,是想让这份喜欢更纯粹,更轻松。

理由很充分,严巍很欣慰,但并没有被说服。

他委婉暗示:“濡濡,有时候人可以自私一些的。”

在有外力帮助的时候,借一股东风上青云,并不是什么坏事。

吕濡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,轻轻一笑:“我已经很自私了。”

她与严斯九的婚约并不算很正式。

过去,严家祖上与吕濡的外家曾是战友,有爬雪山过草地的交情,曾口头约定过以后要是都能活下来,就结个儿女亲家。后来两人还真都活了下来了,吕家留在京城生根,严家则回了老家江城发展。

开始还经常联络,逢年过节互送年礼。

严魏小的时候,严老爷子曾带着他去过京城探望吕家。

提起了当初祖上的口头之约,由于当时两家没有适龄的孩子,于是提出留个信物,就算以后不做儿女亲家,后辈们也不能忘了祖辈这曾过命的交情。

后来时代发展迅速,到了严巍与吕濡妈妈江盼这一辈时,两家的联络渐渐少了许多。

尤其是后来江盼嫁给吕文柏,严巍娶了席景瑜后,这份婚约几乎形容虚设,无人提及了。

江盼去世前联系严巍,也只是请他照顾女儿,并没有提婚约之事。是严巍主动重提婚约,保证会妥善照顾好吕濡。

这些往事,江盼一五一十都告诉过吕濡。

吕濡心知,她与严斯九的这份婚约,本就不该存在的。

她已经借着这份便利,来到了严斯九的身边,借由他的怜悯同情,暗中窥视觊觎,并将他据为己有。

已经很自私了。

严斯九愿意来她怀里,她已经知足了,她不能再让严斯九想走的时走不掉。

严巍沉吟许久,没有直接同意,说要再考虑几天-

挖掉心头沉积已久的旧疴,虽然痛,但吕濡感觉轻松了许多。

她想等严巍同意取消婚约后就告诉严斯九,他们之间没有束缚了,可以没有包袱地自由恋爱了。

她还想亲口对严斯九说一句“我喜欢你”,还要问他可不可以做自己的男朋友。

如果他答应了,他们就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。

哪怕席景瑜对她失望,她也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。

就算之后严斯九热情退去,那他们也只不过是分手而已。

谈恋爱嘛,有成功的,总也有失败的,都很正常,没什么可怕的,对吧?

想到这里,吕濡忽然有些迫不及待,想要见到严斯九。

她好几天没有看见他了。

还没有告诉他,她可以说话了呢!

第一句话要对他说什么呢?

叫他一声哥哥,会不会把他吓一跳。

吕濡想着想着把自己都逗笑了。

等不及到明天,从明豫那里打听到严斯九在“明色”,吕濡找了理由从家里跑出来。

夜色中,风从耳边呼呼灌入,心脏被充盈,鼓胀,全身血液都在奔涌,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着她的迫不及待。

连出租车司机都看了出来,问她这么开心,是不是要去见男朋友?

吕濡羞赧地笑,说是喜欢的人。

司机大叔鼓励她,说小姑娘这么漂亮,喜欢的人迟早会变成男朋友,让她不要怕,勇敢冲。

吕濡第一次发觉,勇敢是一个特别美好的词语。

她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勇敢的人-

“明色”外墙灯带依旧流光溢彩,奢华又张扬。没有几个人知道,这里真正的老板已经换了人。

吕濡十八岁生日那天,严斯九把“明色”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了她。

二楼包厢里,严斯九与林澜相对而坐。

“严总今天突然约我,总不会是为了公事吧?”

林澜妆容得体,举止大方,是江城众多世家姑娘中的佼佼者。

抛开别的不谈,严斯九承认林澜是一个很好的联姻对象。

就像明豫说的,家世好,长相好,学历好,能力口碑都不错,没什么可不满意的。

但人不能有比较。

一旦有了比较,朱砂痣也会变成蚊子血,白月光也会变成饭米粒。

严斯九看着对面女人精致贴合的唇妆,眼前浮现出一双天然红唇。

那么软,仿佛轻轻一咬就能溢出清甜汁液。

他有些走神,直到林澜出声提醒才回神。

“抱歉。”

严斯九招来侍应生给两人倒上饮料,笑道,“公事白天已经谈过了,这么晚打扰林小姐,确实为了私事,为了节省时间,我就开门见山了。”

既然以后要在公司共事,那有些话还是提前说清楚比较好,避免生出不必要的误会。

严斯九没有拐弯抹角,直接从年初席景瑜与林太太介绍两人认识开始说起。

“一直没有约林小姐见面,不是有意怠慢拖延,只是因为我早有未婚妻。”

林澜笑:“确有耳闻,只是我却听说,严总似乎并没有认可严董为您安排的婚事。”

严斯九心中暗骂原先的自己,面上笑道:“都是谣传,是因为她年纪还小,才没有对外公开的。不过很快,林小姐就应该能收到最新的消息。”

林澜挑挑眉:“最新的消息是指?”

严斯九向后一靠,桃花眼微弯,慢条斯理吐出两个字:“婚讯。”

……

之前和严巍吵架时,严巍有句话点醒了严斯九。

就是因为他和吕濡的婚事一直没定下来,才会有谭西平林澜之流,横生枝节。

如果早定下来,什么屁事都没有了。

小哑巴自然也不会遮遮掩掩了。

他还用得着大晚上去宿舍楼下喂蚊子?!

想通后,严斯九就懒得和老头子继续吵架了。

这老头子坏得很,还想套他的话,问他小哑巴好不好。

可笑,难道因为小哑巴好,他才娶她的?小哑巴要是不好,他难道就不娶了?

小哑巴好不好,和这婚事屁关系没有。

她好不好,他都得娶!-

“明色”这里比较乱,吕濡以前都是跟着严斯九过来的,今天第一次自己过来,把经理吓了一跳。

问明吕濡的来意后,经理额头有点冒汗。

没错,严斯九是在楼上包厢里,但包厢里还有个姑娘啊……

他可不敢让吕濡直接上去。

“严总现在有点事,等他那边结束了,我立刻通知您,您看可以吗?”经理陪着笑说。

这两位,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。

吕濡敏感地从经理的态度中察觉出异样,没有为难他,问他严斯九有什么事。

她在经理安排的包厢里等了会儿,感觉有点闷,想出去透透气,刚走出包厢,就遇到了许久没见的唐笙南。

看见吕濡,唐笙南也愣了下,迟疑片刻才拨开人群走过来。

“好久不见。”她说。

吕濡犹豫了几番,没有比手语,开口说:“笙南姐,好久不见。”

无论如何,吕濡始终记得,唐笙南最初对她释放的善意。

听到她说话,唐笙南震惊到神色巨变:“你,你能说话了!”

吕濡点点头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
好半天唐笙南脸上的异色才退去,说了句“恭喜”。

吕濡轻声道谢:“谢谢。”

唐笙南看着她,目光复杂。

她的恭喜是真心的,可嫉妒也是真心的。

她曾经真的把吕濡当过妹妹的,可后来知道吕濡和严斯九有婚约后,她就开始有意疏远。

那个时候,她以为她不是嫉妒,只是受不了被欺骗。

可不久前从卫礼他们那里知道严斯九与吕濡在一起后,她嫉妒地快要发疯。

她曾以为,严斯九是谁也得不到的男人,她得不到,别的女人更不可能得到。

可事实就像一巴掌,用力地甩在了她的脸上。

原来严斯九那里,也是有例外的。

吕濡就是他的例外,拥有他所有的偏爱。

她早该想到的。

严斯九不喜欢别人拽他袖子,可他从没拒绝过吕濡。

他打麻将时不喜欢有人在身边坐着,说是会挡他财运,可吕濡就可以坐在他身后。

吃饭时,只要有吕濡在,他都会要一扎所有人都不爱喝的玉米汁。

……

还有很多数不清的小细节,回想起来,每一处都是严斯九对吕濡明晃晃的偏爱。

但她一直自我安慰,吕濡不能说话,严家是不会让一个哑女做未来的当家主母,严斯九和吕濡走不到最后的。

她靠这点自我安慰来寻求心理平衡。

然而现在,吕濡恢复了声音,她的假象平衡轰然倒塌。

唐笙南掐住掌心,看着面前这张温软无害的脸,内心被矛盾不断拉扯,最终向一侧倒去。

“你是来找斯九的吗?”

她听见自己的声音,很扭曲——

“他在楼上和林家姑娘相亲,林澜,你认识吗?林家的独生女,瑜姨介绍的,听说已经进严氏集团了,估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吧。”

……

酒吧街灯带似流光,繁华奢靡。

迷人眼乱人心。

吕濡坐在路边绿化带石阶上,忽然想起上一次在这里遇见唐棠的情景。

唐棠离开后,明豫找了她一段时间,但似乎没有什么改变。

现在明豫身边没有了一茬又一茬的新鲜面孔,埋头在温泉会所里专心研究甜品。

大家都说他是收了心,为步入婚姻殿堂做准备。

但吕濡觉得不是。

会所地下的水上游乐园一直没有拆掉。

会所每日对外免费供应一款名叫“糖糖”的甜点。

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?

明豫明年五月的婚礼上,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,应该不会是一个笑容甜美的粉紫色长卷发姑娘。

酝酿了两天的雨还没有下,天边乌云翻滚,隐隐滚着雷声,气压低沉。

路上行人匆匆,生怕大雨突如其至。

吕濡呼出很长很长的一口气。

随着这口气从胸腔中一点点吐出,被盈满被鼓胀的心脏也一点点落回原有的位置。

勇气聚集的有多快,消散的就有多快。

做一个勇敢的姑娘,似乎并不那么容易。

她还要再努努力。

其实吕濡没有完全相信唐笙南的话。

今晚严斯九也许真的是和林家姑娘相亲,这点吕濡相信,但要说严斯九会和她马上走进婚姻,吕濡不信。

她能感觉出严斯九目前对她的喜欢,她相信严斯九不会带着对她的这份喜欢与其他姑娘走进婚姻。

至少现在不会。

唐棠不是说过吗,严斯九和明豫他们不一样的。

不过相信归相信,当吕濡真的看见严斯九和林澜并肩走出“明色”时,心底还是翻涌上一些酸涩液体,令她驻足不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