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爱非其道 · 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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甄意吃惊。他继续——

……那个夏夜,星光很好,道路两旁树枝茂密,遮住乳白的路灯光,一路上光影斑驳,半明半暗。女孩忽然抬头,望见灿烂的星空,她拉住男孩,声音快乐得像铃铛,说:“我请你看星星啊!”

她跑去宽宽的马路中央,一下子躺在地上。

男孩说:“有车过来,会把你压瘪。”

可她不起来,躺在马路上舒服地伸伸腰,慵懒得像一只猫:“这条路很少有车经过,城市里有这样安静的路,不是很难得吗?你快躺下看星星啊,从我这里看,夜空真的好美。”

她望着天空微笑。

男孩没有仰望星空,他立得笔直,俯视脚边的女孩。

他相信她的话。

因为那一刻,她的笑脸真的好美,她黑湛湛的眼睛里倒映着天空中的繁星,一闪一闪,美好得不可方物。

他从来不会做这样疯狂的事,可鬼使神差般,他躺在了城市的马路中央,她的身边。

路面残留有白天太阳照过的余温,还有淡淡的柏油味,一点点透过衬衫,渗入肌肤。温热,但有夜里的清风。

躺在路中央的感觉如此新鲜,安逸宁静的感觉如此强烈,

他望着天,视野边缘是静谧的绿树,中央一大片墨蓝色的天,像柔软的天鹅绒,繁星璀璨如细碎的钻石,美得惊心动魄,让人无法呼吸。

他心里安静得没了一丝声音。

忽然,身旁的女孩一翻身,趴在他身上。黑夜里,她的脸清丽白皙,眼睛深邃而深情,对男孩说了十个字。……

故事讲到这儿,病人微笑,温柔地问:“亲爱的姑娘,你知道那女孩说了哪十个字吗?”

甄意不知不觉中呼吸加快,一动不动盯着他,有些害怕,不可置信。她想逃,可动不了。

这时,小柯跑回来了:“甄小姐,你怎么在这儿?”他看见厉佑,脸色骤变,对甄意道,“你先去吧,我把这个病人送走。”甄意仿佛被救,立刻转身跑了。

赶到B3区,那里看似很乱,却井然有序,精神病人没剩几个了,正在疏散。

姚锋抡着椅子砸人,几个工作人员和便衣都不好靠近,他情绪激动,表情扭曲,可怕极了。便衣喊话:“姚锋,你逃不掉的,不管你怎么抵抗,我们都会把你抓起来。”

姚锋没听警察的话,眼睛睁得像铜铃,神经质地喃喃自语:“鬼,鬼,你们都是鬼。你的长舌头,你,”他手指哆嗦,一个个地指,“你的爪子,你们都是魔鬼,不要抓我。不要抓我!啊!”他再度失控,抓着椅子疯狂地乱抡。

有个警察怒了,冲姚锋呵斥:“医生已经诊断你没有病,不要装了!杀人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,想通过装精神病脱罪,门都没有!”

甄意顿觉闻所未闻,他居然装疯?可他现在这样子,看着真像有病的疯子。

她四处寻觅,很快望见言格的身影,他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,淡漠地围观。或许在专业人士眼里,此刻姚锋的表演只是徒劳的挣扎。

但,既然能活,谁又想死呢?

姚锋继续自言自语,表情越发惊悚:“你们是地狱派来的魔鬼,我要消灭你们。”

警察忍无可忍,拿起电话:“姚锋诊断结果为精神正常,所有言行全是装疯,他不配合抓捕,第一精神病院请求支援。妈的,亏他连呕吐物和垃圾都吃得下去。把我们全骗了!”

他怒气冲冲,声音很大。

姚锋听了,像落水的人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激烈地指着言格,狂喊:“我疯了,我真的疯了。我真的有神经病,是医生医术不精!是他草菅人命,我真的疯了,我真的有病。”

“……”这下,连甄意都知道,他真的没病了。

另一个怀疑言格诊断结果的警察瞬间变脸,差点儿没骂娘。

“我有病,我真的有病。”姚锋狂喊。一瞬间,他成了疯子,抓起椅子乱砸乱打,就近的医生护士四处躲避。可他忽然方向一转,朝甄意这边扑过来。

甄意寒毛倒竖,发觉自己站在了出口处,姚锋想逃走!

她一动不动,回想着三脚猫的格斗招式,眼见他渐渐逼近,她双手紧握成拳。

可就在那一瞬,身旁陡生一股力量,她被谁扯开。

心弦一颤。下一秒,她撞进言格怀里,熟悉又陌生的温暖扑面而来,将她包裹。她呼吸不畅,瞪大眼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,心好似猛地停跳。

可还没反应过来,姚锋的椅子便砸到他的背上。

惊人的一声重响,力量之大,言格没站稳,抱着甄意扑倒在地。

甄意被他重重压在身下,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。

她缩在他怀里,鼻尖亲昵地贴着他的下颌,呼吸里全是他清淡的男性味道,她莫名晕眩,居然感觉不到痛,稀里糊涂地发蒙:他整个儿压在她身上啊!

身体的触觉如此微妙,她的心都要跳出来。

可下一刻,越过他的肩膀,她看见姚锋再一次狠狠抡起椅子,砸向言格的后脑。

所有的粉红泡泡在一瞬间炸裂,她惊恐至极,浑身发凉。

“不要!”甄意尖叫,本能般翻身将他压到身下。

很多时候,人在关键时刻的第一反应都无法用逻辑解释。

甄意在那瞬间脑子空白,反扑过去,双手紧紧搂住他的头,全身紧绷,像只鸵鸟。其实自己吓得要死。

她太用力,像往他心里闯,他的头磕了一下地面。

毫无预兆的,有些回忆一股脑儿地在言格眼前浮现,他安静走路,她围着他蹦蹦跳跳,她突发奇想跑去大马路中央躺下看星星,他也躺下,夜空很美,视野里出现她的脸庞……

回忆如幻灯片在他眼前快进,电光火石间,画面忽然定格,和多年后的此刻重叠。

此刻,她死死护着他,身体僵直,瑟瑟发抖。

那年,她趴在他的胸口,身后是亘古而璀璨的星空,她眼里含着太多的深情,轻轻地,说了十个字:

“言格。

说你爱我,

骗我也行。”

而他,一言不发。

“不要!”甄意的尖叫声似乎还在言格耳边回响。他没料到甄意会护着他。

眼见那把椅子砸下来,这么多年,他再次体会到那种情绪,害怕,恐惧。他翻身抱住甄意滚去一旁。

椅子在地上砸裂,姚锋痛呼一声。甄意纳闷,从言格怀里探出头一看,姚锋倒在地上,众人扑上去扭住疯狂挣扎的他。一旁,美美拿着一把椅子,瞪着姚锋,生气地撅嘴:

“哼,言医生和我们是一国的!”

另一边,栀子的目光恶狠狠地剜向甄意,呼叫:“徐医生,这个新来的又抢我男人,你管不管啊!”

甄意还被言格压在地上。“你没事吧?”她真吓坏了,刚才那一椅子抡的,力道太大。

“没。”他要起身,却感到一股阻力,甄意搂着他的腰……这个姿势……

他低头看一眼;甄意一愣,触电般赶紧松手。言格站起来,整理被她揪得皱巴巴的衣服。

“背后的骨头有没有断?”她探着头,左看右看。

“断了把你的赔给我吗?”他问,没什么表情。

“……”她推测他是在开玩笑?可她没有玩笑的心思,默默揪着衣角,小声说:“赔就赔。”

言格微微怔愣,却也没说什么。

他们这低低私语的模样被周遭的医生护士看在眼里,加之刚才言格的奋不顾身,大家都有揣测。毕竟,虽然言医生专业素质好,但帮助和保护的心思嘛,是绝对没有的。

做研究,他可以加班熬夜;但眼看哪个同事要摔倒让他扶一下,没可能。

甄意也诧异,照理说他和安瑶在一起,怎么会对她做如此亲密的动作。难道是她误会?

“言格,你……”她刚要问,后边警察走上来:“言医生,能不能陪我们去警署为姚锋的状况录一下证明?”

“好。”言格微微颔首,随即看向甄意,“你刚才要说什么?”

“你先忙吧,没什么大事。”

言格和警察走了。甄意继续去做义工,可某一瞬,回想起刚才的事,心莫名一揪。危急时刻,潜意识里的本能占据了主导。

啊,糟了,她还喜欢着他!

傍晚,甄意驱车送爷爷去了表姐家,明天爷爷七十大寿,表姐崔菲和表姐夫戚行远要给爷爷做寿。戚行远那边长辈都已仙逝;而崔菲这边只剩妈妈(甄意的姑妈)和爷爷。

上年纪的老人只一个,商人又重排场,不给老人做寿实在不像话。

崔菲住南城区的别墅群,绿树成荫,小桥流水,环境好得不像话。甄意叹:“这才是人住的地方!”

爷爷不乐意:“意儿这话不对,难不成你不住这儿,就是小狗?切不可妄自菲薄。”

甄意乐了:“是。爷爷那小木楼才是神仙住的地儿。”

崔菲家辉煌不一一赘述。家中主人不多,佣人不少,偌大的房子也不显空落。崔菲比甄意大七八岁,今年三十多;戚行远五十好几,和崔菲妈妈一般年纪。

在崔菲之前,戚行远有一儿一女一私生女,都已长大成人,比崔菲小不了几岁。

但他最宝贝的是崔菲给他生的女儿戚红豆,今年九岁,上小学。

甄意和司瑰杨姿约好吃晚饭,而戚行远要去接上绘画课的女儿。两人一同出门,各自开车。甄意没想到戚行远会亲自接戚红豆下课,但也不完全意外。戚行远是某互联网产业巨头的老总,身价近百亿。已过创业阶段才开始享受生活,享受亲情爱情。崔菲和戚红豆无疑是幸福的。

崔菲有时在电话里和甄意说,遇到一个历经沧桑,懂得和女人相处的成熟且有财富的男人,并恰好在他生命的重点由事业转到爱情和亲情的时期遇上,对女人来说,是多么幸运又幸福的事。

甄意对这番话不置可否。这样的男人是由很多之前的女人调教出来的,最后一个女人不用费心思调教,捡现成就行。

如果是她,她倒愿意做那个把青涩少年调教成好男人的实力派女人。这倒不是她多甘于奉献,而是她喜爱挑战。

崔菲笑:小意,如果你奉献青春,调教好男人,结果是为他人做嫁衣裳,你该追悔莫及。

甄意不以为意: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。我不是为了男人活。他要跟别人跑了,我转身找更好的。世上不是只有一种幸福,也不是只有一种男人。我最不要做的便是哀怨的女人。

崔菲便叹气:小意,愿你爱的人不负你。

崔菲当然幸福。甄意上初中时住姑妈家,那时崔菲大学将毕业,被戚行远疯狂追求。金钱堆砌的浪漫,让她无法招架。甄意作为崔菲的亲属,没少附带地收到各种异国高档美食服装和首饰。等甄意上高中,崔菲结婚了。直到现在,生活爱情皆美满。

可甄意偶尔会想起那个夏天,她和言格被迫躲在衣柜里。外面,卧室门正对着的餐桌上,崔菲和一个年轻男人挥汗如雨。那是她的同龄人,年轻,有力量。

那时,甄意意识到,崔菲想要的不仅是中年男人的财富和体贴,还有年轻男人的身体激情和疯狂。

甄意没和任何人提过这件事,她想,那应该是崔菲的一次放纵。毕竟,崔菲比谁都清楚,什么才是她最想要的。

甄意在警署门口带上司瑰,后者上车便问:“杨姿说你修行去了?一个月不上班,爽吧?”

“爽死,”甄意慢条斯理道,“惬意得心花怒放,天天合不拢腿。”

司瑰哈哈大笑:“甄,欢迎回来,想死你了。”

甄意笑笑,专心开车。

“K大姚锋杀人案。我听清江区的同僚说今天要结案。之前都以为姚锋精神有问题,没想到是装的,骗了好多警察。”

“我在精神病院看到他被抓。他有胆子杀人,没胆子承担,装疯卖傻,”甄意鄙视,“真是一个不坦率的人。”

司瑰也觉得无语:“还好有言老师做鉴定,他装疯骗得了众人,却骗不了专业。想当初媒体挖他的成长经历,绘声绘色把他写成被现实逼疯的社会教育悲剧,现在,打脸了。”